继对朝“炮火与怒火”的发言之后，9月19日特朗普在联大首秀发言中又公然宣称要“彻底摧毁”朝鲜，国际社会普遍为之惊叹。与会国家代表和各国舆论纷纷指责特氏的“刺激性言论”，但对“摧毁朝鲜”的真实性，却很少有人当真，认为无非是特朗普式的“率性而为”和“情绪宣泄”。

从特氏“大嘴巴”的特点上看，这种不屑似乎有一定道理，但特朗普作为美国总统，在郑重的联大讲坛上的发言，不能说与美国政府的政策毫无关系。人们仅仅把特氏的言论看作语不惊人誓不休的“嘴炮”，把朝美之间生死搏斗的“互撕”视为戏剧性的“隔空打擂”，似乎远离了现实世界，也蕴含着极大的危险。

一个时期来，国内学术界似乎形成了一种思维定势，一谈及美国打击朝鲜的可能性，不少专家学者便断定“美国不可能对朝动武”，那些“怒火”、“摧毁”之类的话无非是吓唬吓唬朝鲜。对此笔者不敢苟同。因为事实告诉我们，美国对朝动武的可能性是客观存在的，对此不能像把头埋进沙堆里的鸵鸟。

一国发动战争的必要充分条件首先是战争能力，其次是战争意愿，二者缺一不可。美国作为世界唯一超级大国和第一军事强国，战争能力毋庸置疑，一旦开战把朝鲜摧毁几次恐怕都不在话下。但当下的美国，对朝发动战争的意愿并不强烈，甚至可以说是意愿不足，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这并非因为美国军事实力不够、胜算不大，也不是考虑内外部重重迭迭的掣肘和牵制，更不是由于它顾忌舆论和良心发现，根本原因在于美认识到朝这个对手不好对付，动武会付出太大的牺牲和代价，甚至可能带来不测的后果。这不符合并有损于美国的根本利益。

因为战端一开，驻韩、驻日美军甚至关岛基地的美军会严重损伤，韩国、日本甚至美国部分本土可能遭到攻击，美国及盟国会蒙受可怖破坏和惨重的人命财产损失，并且，即使灭掉了朝鲜，那块严重核污染的死亡之地也难以存身，美军能否继续在半岛驻扎都会成为问题。这样的赔本生意美国真的不愿意做。

特朗普政府采取的战略是软硬兼施、“不战而屈人之兵”。一方面动员一切可能的手段和资源，包括不断升级的军事压迫和威慑，全面、高强度的经济“极限制裁”，构建对朝全方位封杀网络，迫朝服输、妥协。以发动“次级制裁”胁迫中俄参与，是重要举措之一。另一方面则推出“四不原则”作为“镇静剂”和“安心丸”，为朝预留协商对话的窗口，向其展示和平解决问题的预期前景，诱导朝最终走上放弃核导计划的轨道。

透过特朗普上台以来对朝政策的演变可以看出，美国在朝核问题方针上，可以说确有“真的不愿打”、“尽量想不打”的一面，但是，绝不能由此得出美不可能对朝动武的错误结论。“不愿打”、“想不打”只是美国政策的一面，其另一面则是“该出手时就出手”。只看到一面、看不到另一面是极端错误的。

应当看到，“美国第一”就是“美国利益第一”，这是美战争决策的核心因素。固然实力下滑及国内难题成堆、美俄对峙升级及中东局势持续恶化等，对特朗普朝核政策形成巨大压力和牵制，使其难以对朝轻启战端，但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并且不具有决定性意义。

朝核问题关乎美国国家安全和美的亚洲战略利益。特朗普坚持“美国第一”理念，上台伊始即把朝核问题列为“头等课题”，宣布抛弃奥巴马政府的“战略忍耐”政策，改采积极介入战略。特政府在对朝实现武力威吓、极限制裁、外交孤立和对话诱导的同时，从未宣布放弃“军事选项”。这一方面是对朝保持军事战略压力的需要，同时也表明“军事选项”也是必不可少的的政策预案。如果朝鲜核导弹具备了攻击美国本土的能力，超强施压、制裁等各种手段用尽之后仍然无效，特别是朝鲜坚决拒绝谈判弃核、彻底堵死了对话解决的道路，在这种情况下，美就会在“捍卫美国和盟友安全”的旗号下，启动军事打击选项。一种分析认为，塔特朗普为了实现美国军工集团利益，并借以摆脱国内问题压力和转移“通俄门”造成的政治危机，有可能利用对朝战争。这一看法值得引起高度注意。

从现实情况看，美国已经做好对朝动武的军事准备。其中包括已经制定了多套包括局地战、全面战在内的对朝武力打击计划，并且通过系列韩美联合军演进行了长期演练，积累了全面、系统的经验。美国特种部队周密筹划了对朝“最高权威”的“斩首行动”，以及对朝核导设施和指挥中心实行“精确打击”，这早已不成为秘密。近期媒体披露，为减少韩国恐惧以扫除战争阻力，美国制定了“避免首尔陷入危险的对朝军事方案”，包括对朝核导弹设施实行有限打击、发起网络攻击以及进行海上封锁等。显然，对朝动武并非纸上谈兵，已经到了等待命令的临界状态。

应当注意，“外因决定论”蒙蔽视线，使人们对美国可能对朝动武麻木无感。认为中俄联手牵制和阻止，再加上韩国从同盟内部实行反对和掣肘，美国就会知难而退、放弃对朝动武念头，是“外因决定论”的典型表现之一。“外因决定论”既违反历史真实，也违背矛盾演变发展基本规律，只能把人们带进泥坑。

世界和平进步力量团结反战是阻止战争的重要因素，但决策权掌握在战争发动者手中。50年代，中苏及世界和平进步力量的强烈反对，增加了美国决定介入朝鲜战争的难度，但最终还是未能挡住麦克阿瑟大军的仁川登陆，印证了战争的基本根源在于内因。今天，中俄加强半岛政策协调，发出对话解决问题、坚决反对半岛生战的一致声音，构筑起牵制、阻挡美国战争冒险的强有力屏障。目前看来，美国还比较在乎中国态度和立场，中美尽管存在政策分歧，但在争取和平解决朝核问题上尚有一定共识，这对牵制美国会发挥积极作用。但是，严酷的现实是，美国毕竟要根据本身战略利益的计算行事，当判断对话道路走不通时，“军事选项”就可能摆上桌面。战争按钮掌握在美国手中，如果它执意要打，那么谁也无法挡住。

韩国鉴于50年代初那场战争的教训，惧怕半岛再次爆发毁灭民族生存和前途的战争。文在寅总统宣称，朝鲜半岛“不能再次爆发战争”，“只有韩国同意，才能在半岛采取联合军事行动”。韩国坚决反战，对美国的战争冲动形成一定掣肘。但是，韩安全上高度依赖美国，军队战时指挥权还掌握在美国手中，韩没有起码的主导权和影响力，美实际上也并不把韩国主张当作一回事。一旦美国决定对朝开战，韩国即便反对，也难有回天之力。文在寅“必须韩国同意”的话音未落，美国两任前驻韩美军司令就出来呛声，他说：“美军行动不需要韩国批准”。很明显，靠韩国牵制美国战争决策，只会沦为笑谈。

由于美朝对立升级，当前半岛紧张局势处在冷战以来的最高峰，战争浓云密布。首脑直接对阵喊号叫骂，摆出了不惜对头相撞的架势；双方互不让步、以强对强，对话气氛丧失殆尽；对抗呈现全面激化态势，冲突和战争的燃点已大大降低。有分析认为，美国实际上已准备好“今夜开战”，只等待朝鲜打响第一枪。也有分析指出，为最大限度减少牺牲和损失，实现效果极大化，美国将对朝发起先发制人突然袭击，包括精确制导打击以至斩首行动。反战止战已到关键紧迫时刻。

为了制止战争横祸，维护半岛和地区来之不易的和平稳定，中国要当仁不让地站到前列，团结世界和平进步力量，展开反战止战的斗争。要更加坚决地贯彻半岛无核化方针，立足于铲除半岛冷战遗产，谋求从本源上解决朝核危机。要坚持通过对话政治解决的基本原则，坚决反对诉诸武力，以坚定有力的举措贯彻不容许半岛生战生乱的信条。要反对战争，但也不惧怕战争，要警钟长鸣，充分做好应对战争的各种准备，力争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在针对美国战争冒险政策展开斗争的同时，也要严正警告和奉劝朝鲜务必不要冲昏头脑，丧失冷静。朝鲜必须清楚，核导弹不会保证安全，更不可能带来发展繁荣，无核化才是唯一正确的出路。朝鲜也要明白，核导弹不是任其为所欲为的资本，不能动辄用把对方“变成火海”、“化为灰烬”等言辞实行露骨的威胁，这会变成“万夫所指”和自置于火山口之上。朝鲜更要知道，战争对朝鲜并非福音，和平才是它最稀缺的宝贵资源，战争带给美国的是惨重损失，对朝则关系到国家和政权的存亡。既要有不畏强敌的英雄气概，也要有不战而胜的高度智慧。真心希望朝鲜不要冲动行事，真地去搞什么“导弹覆盖美国全境”、“太平洋上空爆炸氢弹”、“导弹围打关岛”以及其它什么“超强硬措施”，以避免造成误判并给美国战争狂人提供动武的借口。

（作者为中国亚太学会朝鲜半岛研究会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