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砖国家领导人第九次会晤日前在中国厦门成功闭幕。这标志着金砖五国合作机制（BRICS）从其稳固奠基的“第一个十年”，迈入破土成长——纵向深入（经济等全方位合作）和横向拓展（“金砖+”多元开放模式）——的“第二个十年”。

今后十年，在经济全球化起伏、西方增长动力平庸、地缘安全博弈加剧、全球治理难度增大等深层因素影响下，金砖既有难得的历史机遇，也面临复杂严峻挑战。这将继续考验金砖国家，特别是其主要领头羊——中国等的对外战略意志、能力与智慧。

一、历史机遇依然敞开

（一）金砖发展整体向好，务实开放合作获突破

据国际金融机构统计和预计，过去十年，金砖国家经济总量占世界经济比重从12%上升到23%，贸易总额世界占比从11%上升到16%。2018年起，中国、巴西、印度、俄罗斯、墨西哥、印度尼西亚和土耳其7个主要新兴经济体的经济总量将超过7国集团；发达经济体的增长开始减速，金砖的经济增率将继续上升到2021年。与此同时，在含金量较高的人均国民收入和科技创新能力等方面，金砖与发达国家差距仍大。

值得注意的是，2016年世界经济约3%的增速中1.2个百分点是中国贡献的，中国在金砖经济总量的比重超过了66%（远高于美国在7国集团的比重），成为引领世界经济和金砖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

今年，中国接任金砖主席国，大力营造经济、政治、人文“三轮驱动”，推动金砖国家全面合作行稳致远。从去年到明年，金砖新开发银行将完成35个项目的80亿美元贷款，是金砖合作由概念到实体的标志性突破。此次峰会上，中国倡导的“金砖+”开放合作模式，又为全球新兴大国携手、南南合作提供了更为宽阔的平台，符合广大相关国家期待，得到欢迎与支持。

（二）“金砖+”将增强伙伴国的全球话语力量

开放包容，合作共赢既是金砖机制的精神，也是“金砖+”模式的理念。“金砖+”将通过新兴和发展中国家更为广泛的伙伴关系，促进更大范围的共同发展，扩大金砖合作的支撑力和受益面。金砖新开发银行将为“金砖+”模式贡献力量，并接纳新成员。此次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厦门对话会，首次在全球范围内邀请墨西哥、埃及、泰国、几内亚、塔吉克斯坦5国领导人出席，以后会有更多新兴和发展中国家加入。这不单纯是金砖伙伴数量的扩大，更是其发展方向和性质定位的一次升华。

固然，扩容20国集团内非7国集团的新兴国家，再携手广大发展中国家也曾是一种设想。但现实的做法超越了以往只在东道国所在地区选择对话伙伴的圈子，使对话更有代表性、更富全球性，效果和影响更佳。巴西专家认为，由于发达国家贸易保护主义抬头，“金砖+”可能为所有发展中国家联合提供平台。

在世界格局短期内不会质变的情况下，金砖国家打开封闭门户，携手更多新兴经济体，坚守发展中国家的立足点和基本定位，实为更加平衡、稳健、有利和前瞻之举。

金砖合作的发端和初效，是20国集团商定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份额调整（金砖国家占比升到14.91%）。“金砖+”将继续支持新兴经济体协调行动，确保依据对世界经济的贡献，按时完成新的份额检查和公式，进一步增加新兴和发展中经济体的发言权，同时保护最不发达国家、贫困国家和地区的发言权。

既做世界经济动力引擎，也为世界和平稳定发挥独特作用。金砖机制在经济合作的根基之外，通过今年首次金砖国家外长正式会晤和以往七次安全代表会议，将政治安全合作纳为重要组成部分，推动建立更加公正、平等、公平、民主和有代表性的国际秩序。

改善全球经济治理，是金砖伙伴关系四项重大目标的当下之重（还有维护世界和平、促进共同发展、弘扬多元文明三项）。今年，金砖国家首次在联合国就国际发展议题集体发言。今后，金砖朋友圈的扩大将有助于新兴和发展中国家在金融、贸易、发展、气候以及政治安全等全球议题中获得应有的话语力量。

（三）美国政策犹豫，诱压分化新兴大国手段有限

特朗普政府针对推动全球化中美国自身的问题，欲在政治弱势下寻求见效快的过正矫枉。但若政策的目标混淆、药方失灵、支撑不足，反倒可能耽搁矫枉的时间甚至时机。

奥巴马任内，通过逐步退出阿富汗战争、以制裁俄应对乌克兰危机和推动两个跨洋自贸谈判等策略，实施“亚太再平衡”等重大调整，以加强制衡中国及俄等新兴大国。但奥巴马制造“可控混乱”、搅趟浑水的“巧实力”算计并不如意，假手菲律宾提出的南海仲裁案反被菲束之高阁。

特朗普执政以来，对盟国和中国、墨西哥等新兴经济体单方征利、索利，强化对俄罗斯制裁，增加对阿富汗战争投入，将舰机南海“自由航行”常态化。同时又退出与东亚盟友等旨在牵制中国等新兴大国的地缘工具（“跨太平洋伙伴协定”），对外战略仍有一定的不确定性。但从长远看，其加强对金砖等新兴大国经贸要价、政治诱压与分化制衡，尤其是从旁对冲其“即将最大竞争对手”——中国的意向难变。只是其军事联盟威慑、单边经济制裁、离岸挑拨煽动等做法难见大效，亦难持久。

二、复杂挑战依然不断

（一）推动金砖发展战略与“一带一路”对接

4年前，中国提出共建“一带一路”倡议，得到几乎所有相关国家的认同与支持，并为金砖拓展战略合作空间、参与共商共建共享创造了重要机遇。中国与俄罗斯达成“一带一路”对接欧亚经济联盟的战略共识，与上和组织、东盟、南亚、中亚、欧盟、非洲、拉美等国以及大多数金砖成员的发展战略和区域合作计划，也在纷纷对接、有序落实或积极探索中。埃及等不少国家政经人士建议金砖国家积极参与“一带一路”建设，更好地深化同新兴和发展中国家的合作。

在当前国际发展合作中，金砖合作和共建“一带一路”倡议均谋求全面落实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构建开放型世界经济，维护多边贸易体制，推动经济全球化向更加开放、包容和普惠的方向发展。一边是秉持多边主义治理、主张解决南北发展失衡、包容开放、实力较强的南南合作领头羊，一边是推进亚欧非（拉）经济走廊、互联互通、产业合作和金融保障、多边开放、辐射较广的南南合作项目平台。实现两者发展战略对接，将互惠互利，相得益彰，为世界经济增长与可持续发展提供新动力。

但个别金砖成员视周边为其地缘势力范围，曾拒入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反对中巴经济走廊，甚至阻扰斯里兰卡、孟加拉、不丹等参与一带一路或与华关系正常化。此次，又迎合美国“印太再平衡战略”动向，利用与美日（澳）军事关系的似乎走近及与俄关系的所谓不错，妄图在金砖厦门峰会前夕，对我出兵越境挑衅，挑起争端；甚至有军人狂嚣，已准备好2.5线战争，即使洞朗对峙解决，类似事件以后还可能增加。但很快又发现自己误判了国际和地区的舆论与格局，误判了中国的力量与意志；反自打脸孤立，暴露了其老牌殖民帝国扩张基因或遗疾之顽重。今后，其地区霸凌冒险、自欺欺人闹剧或还会上演，然而背景依然会是：既受困于多边欲想（如入常、入核供应国集团、独控南亚地区等）遇挫和双边痴迷（如与中、巴边界谈判拒不相向而行以及国力赶超中国）日趋无望，又终难做到自损现实整体利益、以双边搅压多边、以多边讹诈双边。历史正义、时间时机在我，药方缓猛的权衡也在我。

（二）与发达和发展中国家共促美重视多边治理

特朗普政府认为，美国二战后设计、支撑的全球化秩序已不能很好地为美利益服务，参与全球治理意愿下降。特朗普的“美国优先”战略及其退出“巴黎协定”、停滞世界银行股权审议等决定，正导致美国削减70年来一直履行的全球责任，加大与发达盟友的裂痕，加剧与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的矛盾。

当今保护主义上升、“反全球化”思潮抬头，对于维护开放型世界经济和多边贸易体制，为新兴和发展中国家创造良好发展环境，构成严峻挑战。墨西哥专家称：这使“金砖国家肩上的担子更显沉重。”

然而，上述挑战也将促使金砖国家进一步明确在全球治理中的协调方向，为其更深、更广地参与全球治理开拓空间，助推金砖与其他发达和发展中国家寻求更多合作，促美履行国际义务与责任，加快全球经济治理改革。

（三）抓紧结构调整与开放，应对高标准规则

奥巴马任内推动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关系协定（TTIP）和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虽然一时力不从心，一个未果，一个被弃。但作为风向标，显示了美欲联手发达国家继续主导未来全球化的路径设想和“高标准”规则，其醉翁之意显然是抬高中国为首的新兴大国的进入门槛。特朗普政府或会在双边自贸谈判中借室还魂。

面对于此，金砖等新兴大国，宜抓紧做大做强自身市场和结构转型，以提升与美西方经贸谈判的要价和还价地位。日前，金砖机制表示要积极探讨建立金砖国家自由贸易区的可能。这对于个别成员贸易保护主义突出的金砖伙伴来说，是一项意义非凡而又亟需创意的事业。

三、引导、支撑金砖机制经受复杂考验

中国和平崛起以及金砖合作进程进入将强未强的关键阶段，当会面临“木秀于林”的诸多风险。中国在继续打造更为主动的自身和金砖实力的同时，其未来十年的“金砖”和“金砖+”战略演进和策略运行似可注意以下方面。

（一）坚持务实包容开放，深化“金砖+”伙伴合作

坚定推动金砖国家打造开放多元的发展伙伴网络，扩大金砖合作的参与和受益范围，让更多新兴和发展中国家加入到互利共赢、联合自强的事业中来。

金砖银行宜和亚投行共同推进包括“一带一路”的基础设施建设和互联互通。有关基建、产能合作和相应的金融保障既是是金砖，也是“一带一路”国家结构转型升级的关键。

继续有力阐发旧地缘政治思维之过时，有力加长金砖在重大地区发展合作战略对接中的短板，消除对金砖成员互相尊重原则的干扰。对于短板或干扰方，可待其局外旁观思考，相信其：迟早理解时代演进大潮流，终会认清整体、现实利益大于局部、历史分歧，也会判明霸权主义分而治之的效果。

（二）坚持南北对话协调，引导好经济全球化

当前，西方作为一个整体正日益变得内顾，而且，在一些全球治理议题上，南北国家之间“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等久有争议。金砖需继续阐释坚持要合作不要对抗，要协商不要制裁，要双赢、多赢、共赢而不要单赢的理念，不断寻求最大公约数、扩大合作面，引导各方形成共识，加快改善全球治理体系，确保各国权利共享、责任共担。

金砖可在20国集团内，在发展中与发达国家之间促进沟通和理解。要审时度势，因应实变，携手发达和发展中国家，促进现有国际分工体系和全球价值链的优化与重塑，共同引导好经济全球化走向。合力培育新的南北利益共享的价值链和大市场，形成联动发展新格局。

“一带一路”连接了发展中与发达国家。西方欲通过追求规则导向的全球化，参与“一带一路”，以继续主导全球化进程。其实，“一带一路”尝试连接中外，融通古今，聚合南北，打通东西。其发展导向的全球化与西方规则导向的全球化，并无相互排斥对抗的基因。只有结构吸引、优势互补，相辅相成的空间以及不同的前行节奏与时间而已。

（作者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