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特尔特当选菲律宾总统以来，其频频向中国展示的友好姿态与前任总统阿基诺三世时期剑拔弩张的势头行成鲜明对比。各大媒体评论皆用“180度转弯”，“中菲关系转折”等词汇形容这种变化。

仿佛一夜之间，菲律宾从美国“亲密的盟友”变成了要与美国“划清界限”；南海问题被搁置，好似杜特尔特都认为两个月前的南海仲裁案是场闹剧；阿基诺时期中断的经济合作项目重新被启动，中菲两国在经贸、投资、产能、基础建设等领域签署了十三个双边合作文件，标志着中菲关系已经全面恢复到正常轨道。杜特尔特展现出的”亲中疏美”举动在此次访问中国一行中达到了最高潮。

就在中国为了菲律宾现在的外交变化感到高兴的同时也掺杂了不解与忧虑。不解的是一个国家的外交政策何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变化巨大，而杜特尔特那夸张的语言和表情，加上辱骂美国总统奥巴马等“冒失”的言辞，更令人不禁质疑菲律宾这一系列动作背后的真实目的。

笔者认为，从小国外交战略这个角度看，杜特尔特的行为其实是合情合理、丝毫不意外的；因为摇摆不定、见风使舵正是小国外交的特点。杜特尔特这种外交套路在中国、美国、俄罗斯等大国外交中是极为罕见的，所以从中国人的视角出发，菲律宾外交政策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人匪夷所思。而小国的生存之道通常是两种：一是依附于某个大国，得到这个大国的军事保护和经济支持；二是利用大国之间的博弈两边轮番占便宜。菲律宾在阿基诺三世时期表现出第一种形态：利用美国的亚太再平衡战略加强了美国对菲律宾的军事援助。

那么杜特尔特现在打的又是什么牌呢？笔者认为，杜特尔特的外交计划，并非许多评论员所认为的“鲁莽”、“缺乏外交经验”，亦或是迫使美国增加援助。正好相反，杜特尔特正是认为从美国这里“捞不到”更多好处了，而菲律宾现在最缺少的经济基础建设只有中国能够提供。这位看似鲁莽的总统其实是粗中有细，而看似不按常理出牌的外交走向则是一种明智的战略转移。

首先，杜特尔特上台后立刻将战略转移到促进菲律宾经济发展以及提高民生这个方向上。搞经济建设的抓手就是基础经济建设：修公路、铁路、大坝、港口等。菲律宾在阿基诺三世执政期间，借助美国战略的东移，得到了数目可观的军事援助；事实上菲律宾在2015年还是美国在亚太地区军事援助的二十五个国家中的最大授援国。但杜特尔特看得也很清楚：美国只关注安全问题，而不会考虑菲律宾的经济发展。诚如杜特尔特所顾虑的：菲律宾的香蕉、菠萝烂在地里卖不出去美国才不在乎；菲律宾的基础设施极端落后，然而菲律宾经济停滞不前也不在美国考量范围内。事实上，菲律宾人内心里一直有一种民族主义情结，对美国有一种看法，即美国至今仍然将菲律宾视为其殖民地一般管理着。1946年给予菲律宾独立的同时有签署了《贝尔协定》，这一贸易协定让美国单方面在菲律宾的经济和政治方面享有特权地位。而贝尔协定也使得原本自然资源丰富的菲律宾比起其它东南亚国家经济发展缓慢了近二十年。过去六年间，菲律宾能够从美国那里得到的好处在阿基诺三世时期已经基本挖掘完了，无法继续挖潜。当然了！美国已经帮阿基诺政府将中国“告上了”国际法庭，不说中菲打起仗来美国是否真的能够助菲律宾一臂之力；从菲律宾的国家利益出发，与中国发生武力冲突绝对有害而无一益。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十三亿人口对于菲律宾而言是个巨大的市场。而菲律宾因为在阿基诺执政期间与中国关系紧张，在出口与吸引外资上均受到了打击，产生了巨大的经济损失。

杜特尔特于十月二十一号在北京的演讲虽然言语夸张；但少了很多假惺惺的外交辞令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他真实的心声。杜特尔特言：“中国提供了援助和贷款，但不会开空头支票，这是中国与美国最大的不同之处。”在这种单刀直入对比的背后，是杜特尔特那颗深知中国领导人最头疼什么的狡猾的心—搁置南海问题，只要不提黄岩岛，不提仲裁案就能换来中国慷慨又及时的经济帮助。菲律宾何乐而不为呢？你说这是老杜特色吗？当然不是，这是小国外交的一种伎俩，杜特尔特只是做了作为一国领导人应该做的而已；但不能不说杜特尔特这张牌打得很及时。换言之，即使菲律宾换个总统，也会倾向于中国保持友好，只不过没有杜特尔特这么夸张罢了。

（作者为新加坡国立大学李光耀公共政策学院助理研究员，文章转自第一智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