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结束22年来，由于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和国际关系民主化的强劲推动，所有大国之间的关系都以不同方式、不同特点取得发展。如果说中美关系在曲折中发展，中日关系在纠结中发展，中印关系在磨合中发展，中欧关系在平实中发展，那么，中俄关系则在深化中不断发展。

中俄关系深化发展的标志

中俄关系发展的历程，是促进两国和两国人民睦邻友好、互利合作的历程，是维护地区稳定与世界和平的历程。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形成和发展，是冷战结束后不同社会制度国家间求同存异，建立共同安全、互利合作关系的成功实践。

政治互信愈益弥坚。其一，体现在行为选择上。习近平担任国家主席之后首次出访选择俄罗斯，普京总统表示这显示了双方对发展俄中关系的高度重视以及这一关系的特殊性和战略性。习近平则强调，中俄互为最主要、最重要的战略协作伙伴，深化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在两国外交全局和对外关系中都占据优先的战略地位。2013年，习近平与普京还曾在金砖国家峰会、20国峰会、上海合作组织峰会、亚太经合组织领导人非正式会议等不同场合多次会晤，进一步夯实了两国关系全面深化发展的基础。

其二，体现在理论政策上。两国的共识是，一方面，相互尊重国家主权、安全和领土完整，相互尊重各自选择的国家发展道路，支持对方致力于保持稳定、繁荣经济、改善民生的努力。另一方面，双方密切在国际和地区事务中协调配合，坚决维护两国共同战略安全，坚决维护联合国宪章宗旨和原则及国际关系基本准则，维护二战成果和战后国际秩序，维护国际公平正义，促进世界和平、稳定、繁荣。

其三，体现在务实合作上。全面扩大在各个领域的合作，把两国高水平的政治关系优势转化为实际成果，实现共同发展。

经济互补稳中图进。其一，经贸合作务实发展。根据两国领导人2011年的规划，2015年中俄双边贸易额将提升至1000亿美元，2020年将达到2000亿美元。在共同抵制国际金融危机影响的情况下，两国贸易额2012年又创历史新纪录，达到881.6亿美元，较上一年增长11.2%。根据中国海关统计，2013年前三季度双边贸易额达到661亿美元，与上一年基本持平，其中出口356.5亿美元，同比增长9.4%，进口为304.7亿美元，同比下降9.4%。预计全年两国贸易额会超过882亿美元，再创历史新高。

其二，能源合作取得突破性进展。2013年10月俄罗斯石油公司与中石化签署了价值850亿美元的石油合同，未来10年内，俄每年将向中国增供原油1000万吨。两国还将联合建立天津炼油厂，年加工量将达1600万吨，于2019至2020年投产。俄罗斯天然气工业公司与中石油已就对华供气的价格公式基本达成一致，预计通过东线管道年供气量可达380亿立方米，如顺利，2018至2020年可实现供气。

其三，两国核能合作势头良好。双方同步推进核电站、空间堆、浮动堆、快堆以及在第三国建设核电站等一揽子合作。还支持两国企业在互利共赢的基础上，继续推动在电力、煤炭、能效与可再生能源、铝业等领域的长期合作。

军事互动强势体现。2013年7月5日至12日，在日本海彼得大帝湾，中俄举行了“海上联合－2013”海上联合军演。演习课目包括联合防空、联合解救被劫持船舶、打击海上目标、实际使用武器等。随着这类演习步入常态化机制化，中国海军的能力会不断增强。除此大规模海上联合军演外，2013年8月上中旬两军还在车里雅宾斯克州举行联合反恐演习，双方分别派出600人参加。这是两国迄今最大规模的陆地联合反恐军演。中俄官兵还于2013年夏秋季节在西伯利亚及乌拉尔地区举行了摩托化步兵、坦克编队等联合战术演练。

人文互通节节攀升。继中俄成功互办“国家年”、“语言年”后，在2012年中国“俄罗斯旅游年”框架内，双方共同举办了200多项活动，中国赴俄游客数量达到34.3万人次，同比增长47%。2013年，俄罗斯举办“中国旅游年”，两国赴对方旅游人数再创新高。这不仅有助于两国民众加深了解与友谊，也巩固了中俄关系的社会基础。双方还同意重视青年交流，鼓励两国高校交往，增加互派留学生名额，并决定2014年和2015年互办中俄青年友好交流年。

外交互商融洽默契。在国际舞台上，面对错综复杂的国际和地区形势，双方不断加强战略协作，在涉及彼此核心利益问题上相互给予坚定支持，在应对国际危机和地区热点问题上保持密切沟通。这不仅有效维护了两国利益，也为促进世界和平、稳定与繁荣发挥了重要作用。最近的一个重要实例，就是在解决叙利亚化学武器问题上两国的密切协调。

当然，中俄关系不是尽善尽美，其发展也还有深厚的潜力和广阔的空间。例如，长期以来两国以贸易合作为主，生产、投资合作不足。中俄经贸合作也正从商品和资源贸易向技术和服务贸易转型。双方应秉持互利共赢的理念，使两国经贸合作向更为多样和多元的方向发展，办法是突出重点领域的合作，培育新的合作亮点，扩大地方合作交流。

中俄关系深化发展的动因

中俄关系之所以不断得到深化，原因是多方面的。

其一，中俄两国都在致力于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中国正在为实现“中国梦”而不懈努力，俄罗斯也有“俄国梦”。中国自改革开放以来虽然经济发展迅速，但毕竟是一个人口多、底子薄的发展中国家。俄罗斯作为原先既成大国苏联的主要继承者，起点虽曾较高，但在经受多年周折之后，如今也正承担着某些类似发展中国家的复兴任务。

从一定意义上讲，中俄都属于转型国家，改革的着眼点都是以扩大同国际社会的联系为方向，力求提高经济效益和科技水平，并在此基础上发展生产力，增强综合国力，提高人民的生活质量。普京总统现行的基本路线与内外政策——以维护政局稳定、保持社会和谐为基本目标的“可控民主”，以注重效率、兼顾公平为基本特征的社会市场经济，以“平衡性”为基本指导原则的全方位外交——与中国的治国方略与外交理念颇有相似之处。两国毗邻，真切地需要相互理解、相互同情和相互支持。

其二，中俄两国都认真记取历史教训。双方深深懂得摆正意识形态位置的重要性，要注意尊重各自的历史传统、价值观念和道路选择，不让意识形态因素影响国家关系的正常发展。两大邻国唯有和睦相处，加强合作，方能彼此得益，共同发展。

其三，中俄两国都坚持奉行和平共处五项原则。1953年12月31日，周恩来总理在同印度政府代表团谈话时，首次提出了国家之间和平共处的五项原则。六十年来，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以其鲜明的科学性、广泛的兼容性和坚实的稳定性，经久不衰，影响日益深远。中俄双方还不断赋予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以新意，包括在此基础上提出的互信、互利、平等、协商、尊重多样文明、谋求共同发展的“上海精神”、世界多极化与国际关系民主化论、维护联合国权威地位的主张、建立和平、稳定、公正、合理的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的构想，等等。

其四，面对复杂多变的世界局势和依然严峻的国际经济环境，面对霸权主义、恐怖主义等恶势力的骚扰打压，中俄需要更加紧密地加强全方位战略合作。

其五，领导人富有高超的政治智慧。两国历届领导人都重视发展彼此之间的关系，决心把两国关系不断推向更高的水平，更好地造福两国人民。他们都为建立和发展中俄平等互信、睦邻友好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而殚精竭虑。当然，中俄之间有时也难免出现（尤其在经济领域）某种利益上的矛盾或差异，但两国领导人以严肃负责的态度，对之正视而不是回避，设法弥补而不是听之任之。这种方式不但没有造成国家关系的扭曲，相反，经过双方认真对待、平等磋商、及时磨合，两国关系依然一往无前地朝着共同追求的目标不断攀升。

中俄两个大国之间的合作，既有共性问题，也有个性问题。在协作过程中发扬共性，尊重个性，尽量将个性融入共性之中，是两国共同积累的宝贵经验。所以，中俄关系能做到在坚实基础上奠定关系，在互补基础上增强合作，在共识基础上应对世界，在互信基础上排除干扰，在成就基础上持续跨越。

深化中俄关系引发的思考

当今世界的新型大国关系，是中俄两国领导人率先付诸实践的。最近一段时间，国内学术界与媒体关于什么是新型大国关系的讨论，非常之热烈。有的说“新型大国关系以合作共赢为核心”，有的说“新型大国关系是国家间的平等关系”，有的说“要倡导新型大国关系中的良性互动”，有的说“新型大国关系体现世界财富平衡原则”；等等。

这些议论显然都有一定道理。但是，中俄新型大国关系不是停留在口头议论上的，而是有目共睹、有口皆碑的。不结盟而能真正搞战略协作，关系密切而不存在依附性，维护各自的利益而不怀损害甚至颠覆对方之心，根据是非曲直处理国际事务而不搞双重标准，遇有矛盾分歧而能通过平等协商解决，都要与美国发展关系而同时又反对单边主义，主张和推进世界多极化而不谋求世界霸权，凡此中俄关系的诸多特色，成为被双方领导人公开赞誉为大国关系典范的重要依据。

值得关注的是，我国不同时期许多外交新理念的提出，都与中俄关系发展的成果密切相关。就近期来说，中共十八大报告中提出的“平等互信、包容互鉴、合作共赢”的主张，一定程度上得益于中俄关系的经验总结。如今中国倡导周边关系时的“亲、诚、惠、容”四字方针，构建“命运共同体”，就可以从中俄关系中看到先例。

还值得一提的是，我们常说发展国家关系（包括中俄关系）应超越意识形态差异，这并非轻视意识形态因素，而是不因意识形态问题与对方较劲从而损害国家利益。孟子说“大而化之谓之圣”。郑板桥有句名言叫做“难得糊涂”。在处理国家关系时，意识形态因素往往就得淡化一点，或者糊涂一点。对于俄罗斯媒体上有时出现的对我不友好言论，要区分究竟是个别的、偶然的、还是普遍的现象，究竟是民间的、学界的、还是决策层的声音。不要把一般性的议论都看成决策层的授意，从而动摇我们与俄罗斯全面战略协作的根本原则。

人们经常把普京的总统任期与中俄关系的前景联系起来。普京两届总统和一届总理12年任期，加上现时第三任总统期间的所作所为，表现为两个“有利于”，一是有利于俄罗斯的振兴、俄罗斯人民的福祉，一是有利于俄中关系的健康稳定可持续发展。至于2018年他还会不会连任，那是俄罗斯人民自己的事情，我们无需猜测。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在台上对俄中关系的发展是大有裨益的。

（作者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高级研究员、国际自然和社会科学院院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