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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海潮:马克龙力主建立“强大和主权欧盟”评析
发表时间:2022-01-14 20:27 来源:国际网
欧洲建设是法国得以成为全球性大国的基本因素,第二个基本因素是法国在非洲的强大影响力。欧洲和非洲“两个轮子”是法国须臾不能离开的。马克龙自称为戴高乐主义继承人,曾把2020年定为“戴高乐年”,由于新冠疫情的影响而难以大展雄风。现必须利用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的机会加以充分展示,“机不可失”,况且还是在总统选举这样的“关天”时刻。不论有无结果或有何结果,“行动是必须的”。

法国自1月1日零时起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法国视之为发挥重大作用的好时机。艾菲尔铁塔和爱丽舍宫被映照成欧盟蓝色旗帜的图样,其他十多个法国象征性地标也依样执行,为期一周。

马克龙早就提出了一项“雄心勃勃的主席国计划”,即致力于建设一个“强大和主权”的欧盟。“2022年应该是欧盟的转折之年。”“世界范围内的强大的欧盟。拥有完全主权,自主选择和主导自己命运的欧盟。”

日前,冯德莱恩依惯例率欧委会所有27名委员(每个成员国一名,分管不同事务)访法,与马克龙总统一起为法国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揭幕。马克龙借机重申法国担任轮值主席国期待要处理的优先事项。马克龙总统与冯德莱恩主席一行在爱丽舍宫会晤并举行工作会晤后,浩浩荡荡的车队开往法国先贤祠,拜谒让·莫内和西蒙娜·韦伊夫人两位为欧洲一体化建设重大的贡献的先驱。让·莫内是欧洲一体化建设的最初设计者,西蒙娜·韦伊夫人担任首位欧洲议会议长长达10年,对促进欧洲建设深化功不可没。马克龙与冯德莱恩率领欧委会全体成员拜谒两位先贤的目的非常明显,即肯定戴高乐制定的欧洲建设思想,向法国为推动欧洲一体化的贡献表示敬意。欧洲建设从起步到现在,所有重大进展均出于法国的设想和积极推动,德国予以配合。

冯德莱恩率领欧盟“全体内阁成员”访法之后,欧洲理事会主席米歇尔接踵而至。马克龙随后前往欧洲议会演讲,阐述法国在担任主席国期间的欧洲建设思路,欧洲议会议员们讨论通过。3月10-11日,马克龙将在法国主持欧盟非正式峰会。3月底前,法国将主持400场推动欧洲建设的活动,前所未有。

法国从4月起将正式进入总统选举竞选期,马克龙的日程将会有大的改变,但担任欧盟轮值主席这一重要职务,服务于争取连任的筹码必须用足用尽。马克龙虽未宣布是否参选,但谁都知道早已是铁板钉钉的事。马克龙只是在等候最佳时机宣布参选。

评论认为,欧盟现处于“历史性十字路口”。择其要者:一是海啸般的疫情使感染总人数超过一亿,总人口占比达近1/4。世卫组织欧洲代表处认为欧洲在两个月内将有50%的民众被感染。政府加强管理和强制戴口罩遭致“报复性抗议”,法国10万人到巴黎街头抗议,多国民众集体前往布鲁塞尔欧盟总部前示威。二是俄罗斯也从“实力地位出发”向美国和北约同时发出“最后通牒”式警告,北约必须以法律形式停止东扩和在有关国家进行军事部署及军事合作,欧洲安全形势骤紧。俄与美国和北约谈判后,虽将与欧安组织在法国布列斯特举行“象征性谈判”,但欧洲极有可能又要被架空。三是持续暗淡的经济更趋暗淡,法德能力协调后经九牛二虎之力达成的7500亿欧元经济救助计划尚未落实。欧盟虽设立了中央银行,但各国金融和预算政策实难协调。欧盟2007年经济总量超过美国,“骄傲地宣布”成为世界最大经济体,2008年美国爆发次贷危机累及欧盟经济,随即通过诱发欧盟主权债务危机成功摆脱颓势,欧盟经济陷入持久低迷。欧盟28国的经济总量降至美国的72%,2020年仍未达到2008年的水平。欧盟经济经历“失去的10年”后又面临“困难的10年”。四是欧盟的凝聚力持续下降,中东欧国家的离心倾向加剧。匈牙利与欧盟有关“专权与限制舆论”的争执已持续多年。波兰议会通过本国法律高于欧盟的法案,引发欧盟与成员国间从未有过的法律危机。欧盟扬言做出制裁,主要手段是减少对波兰的疫情救助拨款,波兰并不为之所动,反使欧盟陷于尴尬境地。马克龙在2021年底出席维谢格拉德集团(匈波捷斯洛伐克)峰会,意在平复四国的反欧情绪,收效不彰。在包括法国在内欧盟成员国民众疑欧情绪上升的同时,西巴尔干国家对迟迟不能入盟极感失望,寻求“转向”,又使欧盟担心丧失在该地区的影响力。

马克龙把法国主席国的工作重心归纳为“重振、强大与归属感”,但欧盟尊崇的却是主席国虽可以提出行动方案,但更要确保决策的一致性,只能寻求折衷方案,才能维持“成员国间的良好合作”。这一原则与欧盟的决策机制完全相同,即要干成任何一件事情都极为艰难,往往不是半途而废便是延宕时日而难以落实。

马克龙“雄心勃勃”行动计划的目的,是要扩大法国影响力和巩固法国的欧盟领导地位。马克龙提议:通过欧盟最低工资标准立法,确立进口产品碳定价规则,制定数字平台监管原则以规范大数字公司的行为,加强成员国间青年交流,推动公共卫生领域的改革,重新启动2019年倡议的欧洲未来会议,充分调动民众对欧盟发展出谋献策。更加重要的还在后面:改革申根签证规则,以保护成员国边境和限制非法移民;修改稳定与增长公约中对预算赤字公共债务和物价上涨指数的硬性约束,根据竞争和商业规律制定欧盟预算规则,“以适应现实”;推动欧洲独立防务取得实质进展,组建拥兵5000人的欧洲快反部队,并制定具有可操作性的战略指导原则。

马克龙执政以来,高调宣布欧盟战略自主的思想,提议把法国核威慑力量纳入欧洲独立防务体系,推出建立“空天军”和实现军队现代化的等重大举措。默克尔退出政坛后,马克龙已以欧盟领袖自居。拜登就任后对欧盟的第一个电话是马克龙,先于默克尔。美英澳成立“奥库斯”三方集团,法国与澳大利亚的潜艇合同流产,马克龙大怒后,拜登当面致歉承认决策“莽撞”并口头“支持欧洲防务”,是美欧关系史上首次。拜登实际上已“接受”马克龙的欧盟领袖地位。

德国新任总理朔尔茨就任后次日便飞抵法国与马克龙举行工作会晤,就欧盟面临的主要危机寻求应对方法。朔尔茨有关捍卫欧洲主权的思想与马克龙欧洲战略自主的策略程度有别,但方向无异。“法国可以得到我们的支持。”对法关系仍是德国外交的重心,法德轴心的作用仍无法取代。马克龙提议重启核电站建设,把核电纳入欧盟低污染能源资助名单,而德国在日本核电事故后决定关闭所有核电站。朔尔茨对此面有难色。

马克龙在同意大利总理德拉吉会晤时,就解除欧盟稳定与增长公约对公共债务和预算赤字上限的硬性约束达成共识。德国对此持强烈反对态度,法意联手极具深意。马克龙将在欧盟非正式峰会上提出刺激经济的具体方案,法德之间不免会有交锋。经济低迷特别是疫情以来,各国的经济和金融政策实际上已突破欧盟限制,马克龙若取得成功,会对提高法国在欧盟声望和争取蝉联总统收取一箭双雕之效。

2008年8月,格鲁吉亚在美国怂恿下挑衅俄罗斯,企图武力收回具有独立倾向的阿布哈兹和南奥塞梯,进而加入北约。俄做出强烈反应,直接促成两地独立。法国时任欧盟轮值主席国,萨科齐总统紧急调解,“只要停火别的都好说”。格鲁吉亚从此与加入北约无缘。2022年1月,又逢法国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俄坚决反对乌克兰加入北约,随时可能兵戎相见。法国坚决反对美俄抛开欧盟讨论和安排欧洲安全问题,必定会有所动作。法德已明确表示反对乌加入欧盟和北约,重启“诺曼底模式”解决方案。乌克兰终归会像格鲁吉亚一样,逃脱不了“被搁置”的命运。

欧洲建设是法国得以成为全球性大国的基本因素,第二个基本因素是法国在非洲的强大影响力。欧洲和非洲“两个轮子”是法国须臾不能离开的。马克龙自称为戴高乐主义继承人,曾把2020年定为“戴高乐年”,由于新冠疫情的影响而难以大展雄风。现必须利用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的机会加以充分展示,“机不可失”,况且还是在总统选举这样的“关天”时刻。不论有无结果或有何结果,“行动是必须的”,不管最终能否怎么样,但必须要“怎么样”一下。

马克龙总统在推动欧洲建设问题上的举动,值得关注。

(作者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欧洲中心主任,高级研究员,前大使)

责任编辑: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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