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4月30日，在位30年的明仁天皇将退位。与其父裕仁天皇相比，明仁天皇是一位“别样”的天皇：在权力上，他不能再像父亲裕仁战前那样参与国政。因为日本战后宪法规定，天皇是“国家和国民整体的象征，其地位以主权所在的全体国民的意志为依据”。宪法虽规定天皇有权公布宪法修正案、法律、政令、条约及召集国会、解散国会、公布举行国会议员选举等权力，但这些权力的行使，必须“根据内阁的建议与承认”，“天皇只能行使本宪法所规定的有关国事行为，并无国政的权能”。从而，天皇便由战前的“神圣不可侵犯”的专制君主变为“日本国的象征”，处于无任何实权的象征性地位。

这样，他将自己的角色定位为“国家服务者”和“民意倾听者”。从1989年到现在，明仁天皇主要从事“国际亲善”活动、出席国家重大祭典和慈善活动等。他代表国家出访和接待外国访日的国家元首、重要宾客，因此，可以认为天皇对外的地位相当于国家元首。

坚持和平路线

在日本国民的心目中，明仁是一位开明、亲民和富有胆识的天皇。皇太子时期的明仁毅然拒绝只能在皇室和华族(贵族)中挑选皇后人选的规定，转而迎娶民间女子美智子，一下子拉近了皇室和民众的距离。继明仁天皇之后，他的长子和次子也都迎娶了民间女子。

明仁天皇的“胆识”更体现在他的历史认知上。他的父亲裕仁天皇曾经赞同并号召日本民众支持日本对外战争，但明仁天皇对日本侵略历史的态度是“反省”。他即位后，先后出访深受日本军国主义之害的东南亚和中国，为结束过去、开辟未来起了重要作用。

尽管作为天皇不得不审慎地遵守宪法约束和政治传统，但明仁天皇本人有较强的政治参与意识，并经常在重大场合发言。2005年，明仁天皇在回答记者提问时，用语委婉而语义明确地说：“日本自昭和初年至昭和20年(1945年)几无宁日。希望今后在更多人的努力之下，继续正确认知有关过去的事实，以鉴未来。”他在历史问题上秉持的诚恳反省态度受到国内外各方尊重。

2018年12月23日，明仁天皇在他85岁生日那天发表演讲，强调日本战后的和平和繁荣是建立在大量的牺牲与国民努力基础上的，要求人民不要忘却历史，他还期望即将即位的皇太子德仁及其次子秋筱宫文仁亲王能够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2019年2月24日，明仁天皇在日本政府举办的“陛下在位30周年纪念仪式”上，特别指出：“过去30年来，日本在全体国民期盼和平的强烈意志支撑下，得以在近代与现代首度拥有没有战争的时代。可是，这并不意味这是一个绝对平坦的时代，而是一个需要面对很多预想不到困难的时代”，提醒国民居安思危，勿忘和平。

日本舆论界注意到，明仁天皇自2016年以来，多次强调日本坚持走和平道路的重要性，认为这是针对日本国民中普遍存在着“日本向何处去”的担忧，对政治右倾化倾向予以尽可能的牵制。

明仁天皇总共同17位日本首相共过事，而安倍晋三是其中任期最长的一位。据日本《现代周刊》杂志爆料，安倍曾多次要求明仁天皇出席纪念二战战犯相关的活动，并希望天皇表态支持其修宪，但都没有如愿。明仁天皇有自己的信条，更有自己的底线。他很清楚自己的地位，不能直接干预政治，也决不做违心的事。明仁天皇坚持和平与亲民路线，这是给新天皇和皇室留下的重要政治遗产，也是顺应时代和民心的政治交代。

（作者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高级研究员、外交部前大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