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届伊朗总统大选没有飞出“黑天鹅”，现任总统鲁哈尼成功连任，且得票率领先保守派候选人莱希近20个百分点，优势明显。然而，在伊朗的政治游戏中，选票并不决定一切，鲁哈尼第二任期也绝非坦途。

民意在鲁哈尼一边

高票胜选的背后，反映的是主流民意的倾向。近十年来，对伊朗民众心态影响最深的有两个问题。

一是内贾德之弊。2005年—2013年出任总统的内贾德施政鲁莽，多有不专业甚至是“疯狂”的举措，搞乱了国内经济发展秩序，恶化了国际环境和国家形象，将伊朗拖入内外困境。比如内贾德向贫民发放现金补贴，导致严重的货币超发和通货膨胀，实在是连外行都觉得外行的弊政。多数民众认为，伊朗需要的是一个理性决策、熟稔管理的总统，不能再承受另一个内贾德。保守阵营候选人莱希长期在司法系统任职，行政管理经验不多，竞选中抛出过“对贫民补贴翻两番”的言论，多少有点内贾德的影子。显然，多数民众觉得鲁哈尼较之莱希更靠谱。

二是制裁之伤。伊朗虽然一直以自力更生、不惧制裁而自豪，但这是有限度的。当美国2010年—2012年间连续强化对伊朗制裁，迫使伊朗石油出口减半，且国际银行不再处理涉伊业务时，伊朗民众尤其是中产阶级、城市平民深刻地感受到美国制裁之厉害及其带来的痛苦。多数民众认识到，与美国激烈对抗、硬吞制裁苦果是不可持续、也没有必要的，伊朗需要与美西方构建正常的国家关系，把制裁逐步取消掉。出于同样的考虑，鲁哈尼第一任内达成伊核全面协议，取得制裁缓释，竞选中承诺继续致力于削减制裁。莱希则认为不应对美国示弱，称“制裁是伊朗发展本国生产力的机会”。显然，多数民众认为鲁哈尼的态度更务实、更保险。在上述民意的支撑下，鲁哈尼赢得57%的选票不足为怪，这与温和派、改革派赢得2016年议会及专家议会选举的结果也是相符的。

第二任期最大挑战在于经济

尽管高票连任，鲁哈尼第二任期的日子却不会轻松。鲁第一任期接手内贾德留下的烂摊子，从低谷中起步，又恰逢愿与伊朗缓和的美国总统奥巴马，取得政绩相对容易。目前，解除制裁的最初红利已经过去，美国总统换成了充满敌意的特朗普，伊朗内政外交上的挑战不降反增。

最大的挑战在于经济。目前，伊朗国内追求发展的气氛浓郁。上自领袖，下到平民，无论属于保守阵营还是倾向改革，都在强调发展经济、改善民生。然而，经济似非鲁哈尼执政团队的强项。过去四年，鲁哈尼的经济答卷可谓喜忧参半。虽然将通胀率降到个位数，却出现一定程度的通货紧缩；虽然石油产量、出口量恢复到制裁前水平，却遇到了油价低位徘徊的现实；虽然2016年经济增长率超过6%，失业率却上升到12.4%，青年失业率更是达到25%，居高不下。在伊朗这个重视伊斯兰教公平理念、甚至“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国度，发展经济与改善民生往往不是相辅相成，而是相互矛盾的。鲁哈尼很难解决伊朗经济中的结构性、观念性问题。

伊朗的经济发展又与制裁问题、美伊关系相联系。制裁解除得越多、越快，越有助于吸引外资，带动发展。然而，伊核协议框架下的解除制裁已经完成，进一步的制裁解除可能性不大。美国剩余的对伊制裁多以国会法案形式存在，要让反伊氛围浓厚的国会取消相关法案几无可能，遑论国会和特朗普政府还酝酿在非核领域施加新的新制裁。更严重的是，特朗普政府已经摆出全面遏制伊朗的架势。近期特朗普访问沙特、以色列，即有意促成以遏制伊朗为目的的中东版“北约”。可以说，特朗普政府虽然执行着伊核协议，却掐断了奥巴马时期美伊缓和的势头，并给国际涉伊经贸合作制造了极大的不确定性。国际商家对美伊关系心中没谱，也不敢贸然进军伊朗。在制裁和美伊关系问题上，主动权不在鲁哈尼而在特朗普。

由上可见，鲁哈尼第二任期的经济治理任务繁重，外交上腾挪空间不大；加之选民们期待更高，鲁哈尼压力山大。其实，鲁哈尼的三位前任拉夫桑贾尼、哈塔米、内贾德都有过类似的教训，即第二任期挑战更大、掣肘更多，未能完全、有效地实施第一任期的路线方针，甚至与最高领袖产生了矛盾分歧，最终黯然收场。鲁哈尼或难免重蹈覆辙。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中东所助理研究员，文章转自中国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