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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晋:叙利亚停火的希望与隐忧
发表时间:2016-03-02 18:30 来源:国际网
美俄间的停火协议,并不代表叙利亚未来的和平会万事大吉,叙利亚未来和平仍然面临一些挑战。首先是美俄及其他叙利亚内战相关各方之间对于“恐怖组织”的定位是否一致。其次,美俄的盟友是否会遵守该协议。如何防止相关国家在关键时刻做出威胁性姿态,才是各方需要考虑的重要议题。最后,停火协议只是叙利亚长久和平协议的重要阶段。叙利亚停火仍然受到诸多分歧的影响,未来和平之路更是充满荆棘。

经过数月的外交博弈,美国和俄罗斯促成的叙利亚停火协议终于在2月27日生效,这是美俄牵挽利益攸关方折冲樽俎、斗争妥协的产物。而这个停火协议,也是叙利亚内战2011年爆发以来的第一个停火协议,意义重大。

美俄的叙利亚分歧

在叙利亚问题上,俄罗斯和美国一直明争暗斗。从2011年叙利亚内战爆发以来,不断动荡的叙利亚国内局势更促使美国插手叙利亚内政,美国一直与其中东盟国如土耳其、沙特、卡塔尔和科威特等,通过“叙利亚之友”国际会议为重要外交平台,敦促巴沙尔·阿萨德政府下台,并且剥夺了叙利亚政府在诸多外交和国际组织的代表资格。

在政治上,美国一方面声援叙利亚国内反对派,推举自己认为合适的反对派政府,并且将这些反对派代表团推向各个外交场合以显示其合法性;另一方面,美国及其盟国不断以各类人道主义名义向叙利亚境内反对派提供各类资助,从客观上促成了叙利亚内战的延续和发酵。在经济上,美国和西方盟国通过了对于叙利亚政府团体和个人的一系列制裁措施,包括叙利亚总统阿萨德的母亲阿妮萨·马赫卢夫·阿萨德本人,就因为制裁而无法前往德国就医,导致其不得不呆在大马士革的医院中,最终病逝。

与美国相反,尽管俄罗斯在叙利亚问题上支持阿萨德政府,并在叙利亚有着经济利益和军工利益,但这些都不是俄罗斯不能丢失叙利亚的重要因素。对于俄罗斯来说,活跃在高加索地区和中亚地区的极端伊斯兰分子,始终是俄罗斯面临着的巨大安全威胁。尽管十多年前俄罗斯在普京的坚强推动下,已经通过第二次车臣战争将高加索地区的伊斯兰极端予以沉重打击,但是俄罗斯仍然面临着来自境外车臣极端分子的安全威胁。

此外,来自中亚地区的极端分子加入叙利亚境内的“伊斯兰国”、“努斯拉阵线”等恐怖组织,也让俄罗斯倍感压力。有统计显示,已经有至少4000名来自苏联前加盟共和国的圣战者在叙利亚活跃。对于俄罗斯来说,一个理想的叙利亚政府,不仅需要在美俄博弈的中东地缘政治中保持相对亲俄的政治立场,还需要能够保持国内秩序稳定,排除盘踞在叙利亚境内的各类伊斯兰极端组织的袭扰。

俄罗斯所采取的态度,更加直接却更为有效。在政治上,俄罗斯依旧力挺阿萨德政府的合法性,将其视为叙利亚的唯一合法代表,甚至在去年年底还安排了阿萨德访问莫斯科,并同普京及其外交智囊会面。此次访问是2011年叙利亚内战爆发以来阿萨德的第一次出访,可见俄罗斯对于叙利亚政府的重视与力挺。

在外交上,俄罗斯一直在国际场合支持叙利亚政府,在联合国安理会中多次否决了美国提出的针对叙利亚的谴责和制裁提议;与此同时,俄罗斯还积极的同伊朗和伊拉克保持密切的联系,协调同阿萨德政府友好的地区国家在相关问题上步伐一致。在军事上,俄罗斯更是出现在叙利亚内战的战场上,从2015年上半年开始,就已经有消息传出在叙利亚出现了“俄罗斯志愿军”,尽管规模较小,但是不久之后的8月,俄罗斯直接派遣空军介入到武装打击叙利亚反对派的战斗之中,极大改变了叙利亚内战战场的僵持态势。

美俄的利益切合

美国和俄罗斯在叙利亚的博弈,看似暗流涌动,但是却波澜不惊。总的来说,美国和俄罗斯在叙利亚问题上有着相互的利益共识和相似的考量,首先,就是不希望长期直接介入叙利亚冲突之中。无论对于美国和俄罗斯来说,维护一个“世俗的”“稳定的”叙利亚政府,是保持中东国家力量平衡和遏制地区恐怖主义的重要平台。只不过美国所希望的是一个由叙利亚民选出来的民主样板政府,而俄罗斯则不信任这类民主样板会给叙利亚带来稳定,因此更加信任叙利亚现政府而已。

美国和俄罗斯都不希望继续战争,不希望旷日持久的叙利亚战争,将自己卷入内战另一方口中“伊斯兰世界的敌人”这样的角色,无论是苏联入侵阿富汗,还是美国入侵阿富汗和伊拉克,俄罗斯和美国对于与伊斯兰为敌有着深刻的血泪教训。

其次,美国和俄罗斯都有着不同于彼此盟友的利益分歧。美国的地区盟友如沙特,希望能够通过叙利亚内战推翻阿萨德政府,从而进一步打击伊朗为代表的什叶派力量;卡塔尔和土耳其则更多的希望能够通过支持叙利亚境内的伊斯兰政治和军事力量,来维护自己在2011年阿拉伯之春后积攒的地区影响力,转而成为各自在国内政治合法性的巨大资源。

而对于伊朗和黎巴嫩真主党来说,支持阿萨德政府,就是支持什叶派在整个中东“什叶派新月”地区的战略通道,更是维护什叶派在中东影响力的重要平台。所以无论对于沙特、卡塔尔、土耳其还是伊朗和真主党,将战争进行下去,“决一胜负”才是符合利益的最终选择。

第三,美国和俄罗斯并没有过多的介入叙利亚战场。尽管俄罗斯在叙利亚战场进行空中打击行动,并且派遣有小规模的特种部队参与一些零星的地面战斗,但是其仍然大体上可以随时抽身离开,并未大规模的派兵直接参与地面作战。美国和俄罗斯的博弈更多的是在外交层面体现而来,所以美国和俄罗斯可以有资源,利用当前的国际外交平台,通过一份停火协议来促成国际社会和相关地区国家间的共识,进一步推动叙利亚国内和谈进程的向前发展。

和平之路仍漫漫

当然,美国和俄罗斯之间的停火协议,并不代表叙利亚未来的和平会万事大吉,叙利亚未来和平仍然面临一些挑战。首先是美国和俄罗斯以及其他叙利亚内战相关各方之间对于“恐怖组织”的定位是否一致。根据停火协议,“伊斯兰国”、“努斯拉阵线”和其他联合国公布的恐怖组织将不会受到停火协议的保护。然而包括“伊斯兰国”和“努斯拉阵线”在战场上都不是各自为战的,其组织内部以及团体周围,都有着不同的分支和盟友,许多叙利亚反对派武装组织都同“伊斯兰国”和“努斯拉阵线”保持着暧昧的关系。

而且从战场分布上看,各个团体之间往往彼此相互犬牙交错,对于恐怖组织的打击极有可能会殃及池鱼,如何管控未来可能出现的危机,是考验美国和俄罗斯的重要难题。

其次,美国和俄罗斯的盟友是否会遵守该协议。任何停火协议的结果,无外乎是外交途径的成功化解危机,亦或是敌对各方彼此趁机摩拳擦掌以求再战。比如向停火地区输送人道主义救援物资,如何输送、输送多少、哪些人可以获得,其用途最后究竟是不是真的用于人道主义,而不是军事用途,这些都需要认真考量。此外如何控制沙特、土耳其和伊朗在叙利亚战场上的角色,尤其是防止相关国家在关键时刻做出威胁性姿态,才是各方需要考虑的重要议题。

最后,停火协议只是叙利亚长久和平协议的重要阶段。阿萨德政府是否去留,如何界定去留?对于阿萨德来说,当然希望能够继续执政,通过自己制定的政治框架将叙利亚反对派融入进来;而即使下台,也希望将自己的政治团队留在权力中心。对于反对派来说,则希望能够将阿萨德政府完全驱逐,以政治手段达到军事手段所不能达到的革命目的。这样的冲突观点,如何调和将很大程度上考验有关各方的政治智慧。

美国和俄罗斯在叙利亚问题上达成的停火为叙利亚和谈重启创造了条件,也给持续冲突数年的叙利亚未来和平带来了巨大的希望。但是我们不应当忘记,叙利亚停火仍然受到诸多分歧的影响,未来和平之路更是充满荆棘。叙利亚和平之路漫漫,刚出发而已。

(作者为以色列海法大学政治学院国际关系系博士候选人,文章转自联合早报)

责任编辑: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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