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伊斯兰国”（ISIS）组织公布了美国记者詹姆斯·福莱被斩首的视频，这是ISIS第一次公开处决美国人。视频中，武装分子用一口纯正的英式英语声称“斩首”是为了报复美国的空袭，并在处决了第一名记者后，暗示另一名美国记者将是下一个被处决的对象。面对ISIS的公然挑衅，奥巴马发出了强烈的谴责，并表示将会毫不留情的“采取必须采取的行动”来保护美国民众，并呼吁中东各国一起努力来“拔掉”ISIS这颗毒瘤。

不过，遗憾的是，美国人虽然升级了对ISIS的口头谴责，但在军事行动上，恰如奥巴马在发表完谴责后便转身去打高尔夫球的那份“悠闲”般，并未对等的进行升级。当然，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备受国内“反战民意”羁绊、“分裂内政”束缚、“窘困财政”限制的奥巴马，他的手上，已无太多的牌可选了。对奥巴马而言，面对ISIS的压力，他暂时只有四张“附带前提”的牌可打：

第一张，加大对ISIS的空袭力度，增派特种部队缉拿其领袖。这是奥巴马正在做的事情。自8月8日起，迫于ISIS对库尔德人的威胁，美军对盘踞在伊拉克西北部边境区域的ISIS武装开启了连续的空袭，至今为止，已实施超过百次的袭击，在此基础上，美国人正在激烈争论是否应当对叙利亚境内的ISIS武装实施空袭。

除此之外，美国还派出了100多名由中央情报局特工和美军特种部队组成的特别行动队，准备秘密缉拿巴格达迪及其他ISIS高级领导人。为了配合行动，美军调用了包括无人侦察机、卫星录像、移动电话数据等一切手段来定位猎物。这是自2011年消灭奥萨马·本·拉登之后，美方进行的最大规模的追恐行动。

“伊斯兰国”不是散兵游勇

从现实角度来看，这张牌在短期内有助于缓解伊拉克政府及库尔德人的地面压力，但是它无法达到根除ISIS武装的目的。因为，已经控制了大片领土、数座城市、庞大人口、巨额资金及拥有稳定经济来源的ISIS，已经不再是基地组织（卡伊达）那样“小打小闹”无力建国的散兵游勇了，它已经可以称得上“国”了。此外，ISIS在汲取了基地组织“失去首领”的教训后，在应对“领袖”被击杀等情况时也变得更加的成熟，再加上它成熟、细致、高效的管理运营体系，使得该组织的稳定性非常高，这都极大的限制了奥巴马的第一张牌的效力。

第二张，“忽悠”盟友出力，美军发挥辅助作用。这是奥巴马在尝试做的事。2011年北约对利比亚军事行动的模式对奥巴马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选项。毕竟，能够让盟友承担主要作战任务，而自己则主要负责统领全局，这种事半功倍的事情，换谁也都是乐意做的。

不过，面对ISIS的威胁，欧盟各国都非常谨慎：英国表示将加强反恐，但不愿意再卷入伊拉克战争，它只愿给库尔德人提供补给，以及派出飞机执行侦察任务；德国出于对“极端组织的扩散”的担忧，同意向伊拉克提供包括武器和弹药在内的军事援助，但仅此而已；法国也只愿意为库尔德武装提供“先进武器”……如果美国人想要盟友们出力的话，奥巴马必须竭尽全力的去说服这些国家的领导人，让他们改变态度。

当然，美国还有另一个选择，那就是“忽悠”或者迫使海湾君主们替它出面对抗ISIS，但这背后的政治博弈恐怕会比同欧盟盟友的博弈更复杂，毕竟天然的宗教认同或同情，是海湾君主们不易跨过的坎子，再加上不同的海湾国家所扶植的武装力量的差异巨大，要整合这些力量本身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第二张牌如果能打出，那将是一张好牌，但这种情况恐怕只有在ISIS切实威胁到了这些盟国时，才有可能真正发挥作用。

第三张，促进伊拉克建立有运转能力的所谓“包容性政府”，组建有战斗力的政府军。奥巴马在一次访谈中提到，“伊拉克当前的冲突是宗派分歧恶化所造成的，必须靠伊拉克人民及其领导人去解决……如果他们办不到，这问题就不会有军事解决方案。”所以，无论是逼迫伊拉克现任总理努里·马利基下台，还是以“包容、团结、合作”换军援等方式向伊拉克各方施压，奥巴马都是希望能够尽快建立起一个具有运转能力的政府，进而建立起一个更有包容性的军队，从而达到团结各教派、部族和武装的目的，以此来增强伊拉克政府对抗ISIS的能力。

不过，伊拉克事实上已经“三分天下”的政治局面使得所谓的“包容性政府”，最多也只能是在ISIS压力下催生的短期产物。这意味着，如果ISIS所造成的压力不足或者逐步减小的话，那么所谓的“包容性政府”又将是一场中东民主的闹剧。

美国或可选择与伊朗合作

第四张，美国大规模派遣地面部队进入伊拉克战场。这一选项是奥巴马最不愿意去面对的，但是假设ISIS继续激怒美国社会，且严重侵害了美国的利益，那么，随着美国国内民众怒气的上升，战场现实的逼迫，以及中期选举压力的增大，奥巴马很有可能会被迫派出一定数量的地面作战部队，再度卷入到一场无休止的伊拉克战争中。这个选项需要基于三个“严重”，第一是民意被严重激怒，对美军打击ISIS的诉求大增；第二是美国的利益受到严重侵害，包括大量美国人质被绑架或被围困；第三是战场平衡被严重打破，威胁到美国的地缘战略。任何一个“严重”出现，奥巴马的出兵压力都会陡然大增。

不过，除了这四张牌外，奥巴马本该还有一张“Ace牌”，即用中东的规则来解决中东的问题。对于伊斯兰国这样的极端逊尼派武装组织，它的“天敌”毫无疑问就是以伊朗和叙利亚为代表的什叶派力量。如果不是因为美国的中东战略和所谓利益的约束，奥巴马本可以依靠伊朗和叙利亚的力量，对ISIS进行有力的反击。实际上，过去一段时间的战场局势已经清晰的证明了，ISIS的战斗力根本无法与伊朗、叙利亚政府军及黎巴嫩真主党武装相抗衡。

如果美国人真的是为了“遏制恐怖主义”，是为了维护中东和平，那为何就是不能与什叶派力量合作呢？当然，笔者深知这个假设的“无意义”，因为美国人从来就不具有为了道义牺牲利益的勇气。

再说，ISIS这个恶魔的出现，本就是因为美国草率的发动战争、胡乱的进行民主改造、粗鲁的将地缘政治平衡打破后所带来的结果。因此，想要让魔鬼重回潘朵拉魔盒，恐怕只有期盼在接下来长期的战斗中能成长起来某一个新的“中东强人”，只有他才能完成这个在此刻看来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作者是中国察哈尔学会研究员，澳洲国立大学国际政治战略博士研究生，文章转自联合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