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9-20日，因新冠疫情和其他原因两度推迟的第18届法语（国家）国际组织(OIF)峰会，终于在突尼斯杰尔巴岛得以举行。法国马克龙总统和加拿大特鲁多总理在泰国出席APEC会议后直接与会。

该组织成立于1970年，成员国及联系国和观察员国总数现已达到88个，遍及世界各地。只是不少国家并不讲法语，如本届G20主席国印尼，独联体国家亚美尼亚和摩尔多瓦，中东国家埃及和阿联酋，以及塞尔维亚等国，不少英联邦国家也被纳入，具有广泛的代表性。为使OIF具备与名称相符的国际影响力，与会的30多个国家不同级别的领导人和不同级别的代表团一致同意，用一句话归纳本届峰会的成果：面向未来的OIF。一致同意该组织在调解国际冲突特别是在解决非洲冲突中发挥更大的调停作用。一致推举卢旺达前外长路易丝·穆希基瓦博女士作为唯一候选人蝉联OIF秘书长，为期4年。一致同意法国为该组织2024年峰会主席国，两年一度的下届峰会在法国召开。

主持峰会的突尼斯总统赛义德说，他有一个通过人类的努力建造美好世界的梦想，希望在世界动荡局势中召开的本届峰会能够取得成果，使各国在正义和自由基础上共同发展，但该组织内部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间的分裂状况却在扩大。穆希基瓦博秘书长在记者会上表示：希望在分裂的世界上展示OIF的影响力。采取共同立场，勇敢坚定地执行新型多边主义，使之成为一个连接符，促使冲突降温。“我们正走在使法语国际组织面向未来的道路上，要使之适应形势发展（现代化），更加切合实际（接地气）”。

峰会在俄乌冲突的大背景下召开。由于突尼斯对俄乌两国的粮食出口依赖程度较高，马克龙在强调要使“法语（国家）国际组织具有行动能力”，决不能开成一届“只打呼噜的峰会”的同时，宣布法国向突尼斯提供2亿欧元的经济援助，用于购买小麦。非洲国家在俄乌冲突问题上的意见始终难以统一，尤其是对西方在俄乌冲突问题上施压站队，向乌克兰提供大量援助，却对非洲的多重危机关心甚少感到遗憾。马克龙要求把乌克兰危机议题列入峰会讨论议程，遭到多数与会国拒绝。峰会根据马克龙要求事先起草了俄乌冲突声明，由于各方分歧而未能发表。评论称西方在乌克兰问题上与非洲出现鸿沟，难以达成妥协，有关西方不关心非洲疾苦的批评声浪高涨。

马克龙总统特别代表莱伊拉·斯利马尼女士表示，本届峰会旨在使法语（国家）国际组织焕发出“新生机”，该组织现有3.21亿人口，由于非洲人口增长快，有望到2050年人口翻番。OIF在强化“经济”属性的同时，将坚定地执行多边主义，在应对气候、环境、新冠肺炎疫情以及新型科技发展等全球性挑战，以及解决有关地区和国家政治危机等方面发挥更大作用。

穆希基瓦博秘书长在回答记者提问时称，峰会详细讨论了全球所有冲突地区的问题，特别讨论了马里和布基纳法索两国政变后的局势，以及由此在西非地区产生的政局动荡和民众大规模抗议问题。OIF虽将致力于调解地区冲突，但由于财力所限，故只能更多地与区域性组织合作，从侧面提供“技术支持”如帮助选举等。与会领导人希望“继续思考民众与政府的关系，更加包容，向公民社会开放”。

为体现OIF的经济属性，峰会首次增加了经济论坛，助力成员国发展数字经济。口号为“数字经济，发展的引擎”。在越南、柬埔寨、卢旺达和加蓬等国实施200个项目，计划培训25万青年，鼓励和帮助中小企业发展。呼吁加大女企业家培训力度。

峰会在对以上议题进行讨论和“原则性”承诺后，呼吁尽力“挽救法语地位”。评论称法语这个“莫里哀语言”的国际地位在明显下降，所有OIF成员国都在普及英语，只有法国坚持讲“方言”。OIF开幕式即显示出法语的一种奇怪现象：该组织人口增加，讲法语的人口却在明显下降，诸多与会代表团都听不懂法语，英语大行其道。实际上，法语的国际地位早已出现“转折”。包括欧洲的19个法语成员国以及32个非洲成员国，法语的使用程度都在降低。穆希基瓦博秘书长呼吁加大投资，强化法语在互联网和国际组织中的使用度，改善在非洲大陆的法语教育，反对“语言之间的战斗”。

马克龙向与会的各国领导人发出“收复”法语失地的呼吁，“含有雄心壮志且成为旅行者必备的语言应该存在下去”。马克龙希望法语重新成为“好客”的同义词，不只是学院派语言而且也是促进贸易的语言。“法语在非洲是一种实实在在的通用语言”，“法语国家组织使用的是一个泛非主义语言”。马克龙在峰会上大力赞扬法语的优美，但如何看待法语在世界范围内全面衰落，法语地位和使用率快速下降，能否进入“复兴时刻”，认为也要采取现实主义的态度。

OIF的活动经费主要由法国和加拿大承担，加拿大总理特鲁多在峰会上也呼吁提高法语的地位，但在加拿大，包括以法语为母语的魁北克省，法语的使用率也在下降。卢旺达则是因为政治原因而于2009年选择加入英联邦，强制取消法语教育。法国政府对1994年卢旺达大屠杀事件承担责任后，两国关系才得以恢复。卢旺达总统卡加梅虽然出席本届峰会，使用的仍是英语。OIF秘书长曾任卢旺达外长，母语本是法语，主持峰会时讲法语，但会晤自己总统和本国代表团时却要讲英语。马格里布三国作为法国殖民地，独立后把法语列为第二法定语言，1990年代推行教育阿拉伯化政策，限制法语的使用范围。法语在法国前殖民地国家的衰落，既有政治因素，也有英语易学和商务用途广泛的原因，还有法语教学和书籍费用昂贵的制约，原因是法国已无力通过财政援助扩大法语教学。法语在国际场合的退缩速度更快，业已变成“脆弱语言”。

法语的国际地位下降与法国综合国力与国际影响力下降成正比。冷战结束之初，法国利用在非洲的控制和影响力推行多党民主制，使非洲陷入逢选必乱甚至战乱的悲惨境地。进入新世纪后，法国以反恐名义进入非洲，不但未取得预期效果，反使非洲成为全球最大的恐怖主义滋生地，中东地区的恐怖主义活动与非洲连成一片。2022年1月，马里宣布驱逐法国大使并要求72小时之内离境，随后以反对干涉内政为由宣布与法国断交。11月21日，本届OIF峰会结束次日，马里军政府宣布，由于法国冻结对马里的公共和发展援助，由法国资助的马里非政府组织活动被全面禁止。11月19日，在本届OIF峰会开幕的同时，布基纳法索再次爆发反法游行，要求法国全面撤出萨赫勒地区，政变上台的军政府希望保持与法国的关系，紧急呼吁民众平静和克制。法国在非洲的最重要盟国乍得总统代比亲赴前线督战身亡后，乍得的反法游行持续不断。马克龙总统在不久前的讲话中承认非洲对法敌对情绪上升，法国将不在萨赫勒地区的反恐行动中担任主力，也不再组织大规模军事行动。

本届峰会提出“面向未来”的目标，与以往在人权和良政等问题上对非洲国家发号施令的做法形成鲜明对照。峰会没有对任何国家的任何情况提出批评，甚至连“建议”都没有，法国舆论罕见地也没有提出“意见或批评”。OIF多年来一直被称为“非洲的小联合国”，今不如昔之感日显。与会的发展中国家拒绝在俄乌冲突中站队，法国精心准备的俄乌冲突声明未能发表，既是当今世界分裂状态的写照，也是发展中国家摆脱控制谋求自主趋势发展的结果。

（作者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欧洲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