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欧洲率先提出印太战略的是法国。2019年5月法国发表了《印太防务战略报告》，报告称，法国在印太地区拥有7个海外省和海外领地，国土面积46万平方公里，经济专属区900万平方公里，并拥有150万法国公民和8000名士兵。因此，法国必须维护自身在印太的利益。报告说，近几年来，随着国际战略重心的东移，中国、印度等新兴大国的迅速崛起，印太地区在国际地缘战略中的地位日趋重要。法国积极调整印太政策，推出印太防务战略，以彰显法国在印太地区的存在，从而在新的地缘战略中拥有自己的话语权，重塑大国地位。

2020年9月，德国外交部发布了题为“德国-欧洲-亚洲：共同塑造21世纪：德国政府对印太地区采纳政策准则”（简称“印太准则”）的政策文件。这一文件的出台使德国成为仅次于法国的第二个拥有明确印度洋-太平洋战略的欧洲国家。德国的“印太战略”不仅局限于安全防务方面，也不是仅针对中国，而是把对华政策放在整个印度洋和太平洋区域的战略空间里来看，继续和中国开展各领域的合作，同时拓展和深化与东盟、印度、日本、澳大利亚等国的合作。由于德国当时是欧盟轮值主席国，因此德国版本的“印太战略”实际上是为欧盟制订“印太战略”提供了蓝图。

今年4月19日欧盟通过了《欧盟印太合作战略》报告。报告称，欧盟将以防务和经济为主线，加强伙伴关系，加强在印太地区的投入、存在和行动。欧盟将加强在印太地区的战略关注、存在和行动，增强自身在地缘政治中的地位。

今年3月，英国政府发表《安全、防务、发展和外交政策综合评估报告》。这份报告被认为展示了英国外交向印太地区“倾斜”的战略调整。报告提出，到2030年，随着地缘政治和经济重心东移至印太地区，世界很可能会进一步走向多极化。报告说，“中国和英国都受益于双边贸易和投资，但中国也对英国的经济安全构成最大的国家威胁”。

据报道，荷兰政府最近也公布了类似的印太战略文件。

2

早在2019年，美国防部就发布了《印太战略报告》，对印太地区的战略态势做出评估。报告说，世界上最大的10支常备军中，有7支驻扎在印太地区，该地区有6个国家拥有核武器。报告认为，印太是美国未来最重要的战场。特朗普在《美国印太战略框架》文件中则把矛头指向中国，文件提出要“建立以日本、印度、澳大利亚和美国为主要枢纽的四方安全框架”。拜登上台不久就把日本、印度和澳大利亚纠集在一起于3月12日召开了线上四国峰会，拜登要充分利用“印太四国集团”这个平台，形成一个针对中国的地区准结盟组织。

在欧洲，战略转移起步最早的是法国。2013年，奥朗德总统就制定了“新亚洲战略”，强调法国是亚太国家，法国在亚太地区有自己的利益要维护。此后，法国始终致力于开拓在这个地区的外交空间。马克龙执政后，在积极发展同中国关系的同时，着重加强同印度的合作，马克龙把印度视为这个地区的“第一伙伴”。法国通过供应先进战机和在印度洋联合军演快速提升了同印度的关系。马克龙2018年访问澳大利亚时还提出了在印太建立“法—印—澳轴心”的建议。

3

随着欧洲的这种战略转移，欧洲一些国家向印太派遣军舰的活动日益增多，引起国际舆论的广泛关注，均指出这些军事行动带有针对中国的目的。

去年12月，法国海军“翡翠”号核潜艇前往西太平洋地区进行执勤。美国海军洛杉矶级快速攻击核潜艇“阿什维尔”号今年3月与法国海军“翡翠”号，在关岛水域开展了一次联合演习。今年4月，法国“雷电”号两栖攻击舰和“絮库夫”号护卫舰在孟加拉湾参加了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对话+法国”的联合军事演习。法国舰队还在南中国海进行所谓的“自由航行”。法国“翡翠”号潜艇和潜艇支援舰“塞纳号”同美国“约翰·麦凯恩”号导弹驱逐舰及日本的“日向”号直升机驱逐舰也进行了一次反潜战战术的演练。

英国“伊丽莎白号”航母为首的战斗群今年5月启程前往印太海域。这个战斗群还包括6艘军舰、1艘潜艇和14架海军直升机。舰队经过地中海、红海、阿拉伯海抵达印度洋，舰队将访问印度、日本、韩国、新加坡等40个国家，参加70多次军事演习。英国防大臣华莱士说，此次部署将致力于应对今天和明天的安全挑战。华莱士7月20日访问日本时宣布，英国将在亚太地区永久性派驻两艘舰艇，这两艘舰艇是“斯佩”号和“塔马”号近海巡逻舰。媒体称，这一部署有助于形成抵制中国对亚洲水域主权声索的屏障。荷兰派遣了一艘海军巡防舰与英国航母编队随行并参加有关活动。

6月初有媒体透露，日本同德国就德国军舰停靠日本港口进行磋商。据悉，德国“勃兰登堡”级护卫舰“拜仁”号9月启程前往太平洋海域，这只舰艇将在11月停靠日本港口，并与日本海上自卫队举行联合训练。参加这一演习的还有美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据报道，德国还有意就这一军舰停靠中国港口与中方进行磋商，以平衡德舰对日访问的影响。

4

欧洲战略重点转移是全球地缘政治演变和世界经济重心东移的结果。二战后，欧洲的战略重点始终是在构建和巩固跨大西洋关系，以集体应对东方阵营的威胁、确保欧洲自身的安全。冷战结束后，这一地缘政治格局没有根本改变，确保欧洲安全依然是欧美的核心关切。但随着美国的“战略再平衡”以及美国对中国的遏制引发的中美竞争的加剧，全球地缘政治的重心移向亚太。

从经济角度看，以中国为首的亚太地区经济持续高速发展，而西方经济远远落在后面，世界经济的中心东移到亚太。《欧盟印太合作战略》报告提出，印太地区人口占地球总人口的一半以上，世界上10个最繁忙的海港中有9个在这个地区，全球60%的海上贸易在此过境，全球约三分之一的海运从中国南海通过。这一地区的国内生产总值和增长量均占全球的三分之二，已经成为全球经济、战略和地缘政治中心。

面对这一历史性巨变，欧洲不可能无动于衷，必须迅速调整战略，竭力参与到印太这个全球地缘政治竞争的“新战场”，同时通过加强与这个地区的广泛合作来争取更大的经济利益。

应当看到的是，在欧洲把战略重点转向印太的背景下，欧洲国家近来在印太海域军事动作频繁，既有呼应美国遏制中国的一面，也有在印太争夺话语权的一面。

拜登政府3月3日发布的《临时国家安全战略指南》中提出，把欧洲和北约盟国与印太盟国日本、澳大利亚、韩国与印度等一起，纳入应对中国崛起所需构建的“全球联盟和伙伴关系”之中。欧洲是美国盟友，具有相同的价值观和意识形态，在行动上呼应美国，这无疑显示了欧美盟友共同行动的意愿。今年6月，美英法签署协议，旨在扩大这三个北约核大国海军在印太等地的合作。

欧洲在印太海域采取行动也并不完全是美国的胁迫所致，欧洲也有主动介入的需要和意图。具有独立传统的法国拒绝充当美国的“小伙计”，却又积极参加在印太的美国主导的联合行动，这一看似矛盾的现象背后正是法国要在印太这个地缘政治博弈场上争得主动权和影响力的意图。

马克龙最近强调，“我们在印太战略方面的方针是，既不成为中国的附庸，也不要与美国结盟。”这表明，法国和欧洲不会对美国言听计从，同时对迅速崛起的中国可能主导未来国际秩序保持警惕。简言之，欧洲要同美国和中国保持距离，要在中美之间寻求战略平衡，从而谋求欧洲在印太更大的行动自主权，即维护马克龙所倡导的欧洲“战略自主”。

（作者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研究员，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