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绳凭借其迷人的自然风光以及独特的文化成为影视作品的舞台，每年吸引超过650万人的海内外游客。冲绳的观光客再访率达到了81%，远远超过日本全国平均水平的74%，一些作家、艺术家甚至移居冲绳。同时，冲绳在仅占日本国土面积0.6％的土地上，容纳了在日美军基地的74%。

今年6月，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在冲绳考察时遇到了当时民众的抗议，“战争贩子滚出去”、“对亚热带岛屿来说，美国的存在过于庞大了”等批评声不绝于耳。批评声和嘘声的直接原因，是对位于冲绳县宜野湾市的美军普天间基地的迁址问题上，安倍政权的专横强势态度。普天间基地被称为世界上最危险的基地，迁址至冲绳县外是当地民众的夙愿，而安倍政权则试图推进基地向县内的名护市边野古的迁移工程。

有关此次在日美军普天间基地迁址问题，现任冲绳县知事翁长雄志率先向安倍政权举起反对的旗帜，表明了对向边野古迁移方案的反对意向。对基地向边野古迁移的方案，冲绳县民为何反应会如此强烈？

其理由有两点：首先，质疑为何只有冲绳要无休止地承担这样的负担与牺牲；其次，因为军队基地向边野古迁移需要对边野古进行填海，势必会对美丽的自然环境造成破坏。边野古的沿岸海域在冲绳县内也是屈指可数的生态资源极为丰富的海域，IUCN（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在第三届世界自然保护会议上劝告日本政府探讨包括“零选择”在内的代替方案。此外，UNEP（联合国环境规划署）也在2006年1月试算出每平方公里的珊瑚礁的价值为每年60万美元（约合370万人民币）。

安倍政权试图破坏的边野古海域，其天然护岸、水产资源、观光资源的价值受到全世界的认可。而安倍政权极力推进基地向边野古迁移项目，除了美国政府支持的理由以外，还有一个战略上的原因。

原冲绳县知事大田昌秀在其与原首相鸠山由纪夫等人共著的《边野古不需要基地》（花传社出版）中，指出现在的冲绳已摆脱原有的基地经济模式，而进入依靠观光产业维持的阶段。至1961年前后为止，基地收入占县民总收入的52%，而在冲绳归还日本的1972年，同比降至15.5%，至2014年同比已减少到4.6％~5.4％。大田昌秀表示，为了摆脱对基地产业的依赖，进一步培植发展观光及生态旅游产业，就不能允许在其圣地边野古设立基地。然而，从安倍政权的角度来说，如果冲绳经济可以不再依靠美军基地收入，仅依靠观光产业的话，对其施政是极其不利的。

因为如此一来，对冲绳县民来说，基地就只是一个危险的存在，而服从政府的安排以获取补助金这张王牌就失效了。迄今为止政府一直宣扬的作为接受经济援助的代价而忍受牺牲这个逻辑就不再适用了。这是比起国民的感情，更重视与美国的关系的安倍无论如何要避免的。

此次日本政府关于美军基地迁址的举动，不啻火上浇油，继而发展为冲绳民众愤怒决堤的导火索也不足为奇。据报道，因边野古的基地建设计划而静坐抗议的核心成员正是经历过冲绳战役的八九十岁的老人们。正因为亲历过战争，才会有不能让战争悲剧重演的强烈信念，才会不惜以生命为代价阻止与战争有关的设施建设。

对不久前在国会强行通过的安保法，大约有12万国民举行了反对游行，日本国内的宪法学者、大学生、主妇等约六成的国民对此也表示了反对。安倍这样专横的处事方法，令人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在他身上隐约可见1960年推动日美安保条约修订，对修宪充满执念的其外祖父岸信介的影子。在岸信介担任首相期间的1960年，新安保条约签订之际，国会议事堂前爆发了13万人的游行示威（根据日本警视厅公布数字。组织者方面公布的参加人数为33万人）。游行过程中，发生了游行队伍和机动队间的冲突，造成400名学生受伤，东京大学的女学生死亡等事件，事态极度混乱。最终，岸表示对引起混乱局面负责，在新安保条约批准文书交换之日6月23日宣布内阁成员全体辞职。

安倍宣称要开展“价值观外交”，以“自由、民主主义、基本人权、法治”为共同价值观的国家范围向亚洲及世界逐步扩大。然而，“宣称为弘扬民主主义价值观而存在的日美安保体制，却肆意将小小的冲绳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样的国家有资格向世界各国弘扬其价值观吗？”今年9月24日在东京举行的日本外国特派员协会见面会上，冲绳县知事翁长雄志严厉地批判了安倍的政治态度。问题并不仅仅停留在对冲绳一个地区的歧视性不合理的举措上，愚弄并蹂躏至今仍在为战争记忆而痛苦的冲绳人民及日本国内的其他民众，也包括侵略战争所造成的国外的受害者，这样的行为不能不追究。

促使特定秘密保护法通过，解禁集体自卫权行使，完成了这些政治目标以后，安倍的下一步棋，也正是他最大的愿望——修订宪法。对不惜将日本打造成一个可以战争的国家的安倍，我们不禁要问：他的价值观究竟是怎样的？

（作者为上海外国语大学日本籍学者，文章转自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