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度席卷几乎所有阿拉伯国家的民众抗议浪潮,以及美国推行的“新干涉主义”,使中东地区出现超出常态的大动乱。现在,民众抗议浪潮止步于叙利亚,在多数阿拉伯国家已逐渐平息;政权更迭的国家中,埃及和突尼斯出现由乱转治的前景;加上美国减少对中东的投入,求稳避乱;中东地区逐步回归到局部地区战乱不断,烈度可控,多数国家保持相对稳定和发展的常态趋势。 |
自二战结束至今,中东地区动乱此伏彼起从未消停,但在多数时间,动乱发生在局部地区,烈度可控,多数国家保持相对稳定和发展。这种常态被2010年底爆发的阿拉伯世界大动荡和美国推行的“新干涉主义”打破:群体性抗议活动几乎席卷所有阿拉伯国家,四国政权更迭,爆发两场战争。进入2014年,中东地区动乱继续,但出现恢复常态的趋势。 一、极端组织“伊斯兰国”乱中添乱。 “伊斯兰国”是伊拉克逊尼派极端组织,原为“基地”组织分支,曾参入反美、反什叶派势力斗争,得到来自海湾地区的支持。2006年,脱离“基地”组织,2011年潜入叙,进行反政府“圣战”,得到美西方及部分地区国家的支持,力量迅速壮大。2014年初,杀回伊拉克,占领费卢杰、摩苏尔等城市及广大地区,震惊世界。6月,该组织宣布成立“伊斯兰国”,“国土”跨叙利亚和伊拉克部分地区,计划5年内占领整个中东地区以及非洲、欧洲、亚洲部分地区直到中国西部。 “伊斯兰国”主张极端,迷信暴力,企图倒退回“哈里发”体制;手段残忍,滥杀无辜,漠视基本人权,挑战文明底线;狂妄自大,要求全世界穆斯林对他效忠;四处树敌,既反美、反西方、反以色列,扬言要血洗美、欧,又反对阿拉伯君主制和共和制国家。国际社会不可能容忍这一毒瘤。“伊斯兰国”可猖獗于一时,但注定以失败而告终。 美8月开始对“伊斯兰国”武装发动空袭,并组建广泛的反恐联盟,但强调不派地面部队参战。空袭削弱了“伊斯兰国”,但难以挫败其武装力量。伊拉克政府军、库尔德人武装和叙利亚“温和”反对派战斗力不强,美计划加强这些力量,但需要时间。伊朗和叙利亚愿意共同打击“伊斯兰国”,美出于政治考量,拒绝与它们合作。地区其它大国各有盘算,迄不真正出力。打击“伊斯兰国”声势不小,行动有限,挫败“伊斯兰国”恐需时日。 二、主要热点均有变化,但仍难解决。 (一)在美国的推动下,巴勒斯坦与以色列于2013年7月重启和谈,拟9个月内达成协议。双方因分歧太大,谈判陷入僵局。以率先背信弃义,拒绝兑现释放第四批在押巴人的承诺,并批准在耶路撒冷扩建犹太人住房。巴方则重启争取成为联合国正常国家地位的活动并结束内部分裂,筹组联合政府。以方于2014年4月24日宣布中止和谈。 7月,以与哈马斯在加沙爆发激烈冲突,延续50天,造成2133名巴人死亡,11000多人受伤,10万人无家可归。以方死亡68人。在埃及等国际社会的调停下双方达成停火协议,但巴、以双方迄今小规模冲突不断。以宣布是“犹太人国家”,遭巴方强烈反对。 (二)奥巴马早就宣称:巴沙尔必须下台。然而,巴沙尔迄今不倒,原因何在?可列举多条理由,但最重要的是,美未对叙发动军事打击。美国力相对衰减,维护全球霸权日显力不从心。奥巴马实行“亚太再平衡战略”,全球战略重心东移,减少对中东的投入。发动叙利亚战争,美不仅实力不济,也有悖于其全球战略部署。此外,因俄、中反对,美得不到联合国对叙动武的授权;叙得到伊朗、黎巴嫩真主党和伊拉克什叶派的支持,对叙动武后果严重;极端恐怖势力是叙反政府主力,让它们取代巴沙尔政权对美更加不利。 2014年6月,叙举行新一轮总统选举,巴沙尔高票再次当选,美也无可奈何。巴沙尔已渡过最困难时期,站稳脚跟。美国承认,政治谈判是解决叙危机的唯一出路,但又坚持要巴沙尔下台,使政治解决陷入僵局。 (三)卡扎菲被击毙后,利比亚局势一直混乱,各色民兵相互火拼。现在大体形成世俗倾向的民兵和伊斯兰民兵两大派。前者支持“国民代表大会”及其组建的“临时政府”;后者支持“国民议会”及“过渡政府”。两个议会和两个政府并存。伊斯兰民兵一度占据上风,控制首都的黎波里和班加西。随后,政府军和世俗民兵发起反攻,收复班加西部分地区,并向的黎波里进发。局势如何发展难以逆料。 (四)有关6国与伊朗于2013年11月就伊朗核问题达成初步协议,并确定在2014年7月20日前达成最终协议。双方未能按计划达成最终协议,宣布将最终期限延至11月24日。有关各方又举行了多轮会谈,美国务卿与伊外长至少6次会晤,但分歧仍难弥合,最终协议再次搁浅,于是再延期至2015年6月30日。主要分歧有三:一是伊朗可以保留离心机的数量;二是西方解除对伊制裁的时间表;三是协议期限的长短。 美、伊都有解决伊核问题的愿望。美西方的制裁给伊造成巨大困难,影响民生并引发民众不满,伊急于减轻制裁的压力。奥巴马希望解决伊核问题以显示外交成绩。然而,美伊在战略取向、价值观和地缘政治等方面有着结构性矛盾和对立,互不信任。此外,伊朗国内有强硬派牵制;美不仅国内意见不统一,还受到以色列和海湾国家的牵制。这种态势影响伊核谈判的进程。 三、美国是中东动乱的制造者。 美先后发动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不仅搅乱了中东,而且削弱了自己。伊国内力量平衡被打破,逊尼派与什叶派冲突加剧。两场战争推翻了伊朗的两大宿敌——萨达姆政权和塔利班政权,使伊朗在中东影响力坐大。这加剧沙特等海湾国家的担心。以伊朗为首的什叶派国家与以海湾国家为主的逊尼派国家间的斗争激化。美利用阿拉伯世界大动荡,推行“新干涉主义”,发动利比亚战争,击毙卡扎菲,使得利至今战乱不止;挑起叙利亚内战,造成叙数十万人死伤,数百万人沦为难民。更为严重的是,叙成为各种极端恐怖势力招兵买马,扩充实力的平台。美国反恐双重标准,纵容,甚至帮助一些恐怖势力发展,结果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伊斯兰国”的兴起就是典型案例。美国全球战略重心向亚太转移,对中东投入减少,调整其中东政策:“新干涉主义”放缓,避乱求稳倾向加强,避免军事介入。这又为暴恐势力发展扩大了空间。 美国从维持其全球霸权战略出发,不会放弃中东。中东热点问题激化,对美战略重心东移构成牵制。但美不会因中东热点和乌克兰危机,动摇推行“亚太再平衡战略”的决策。 四、地区内部矛盾复杂交织使得动乱难以真正平息。 中东地区动乱不断,除了大国干预等外来因素外,地区内部矛盾错综复杂,也是重要原因。 (一)世俗势力与宗教势力争夺执政权,博弈仍在进行中。 (二)伊斯兰逊尼派与什叶派间的争斗越演越烈。 (三)宗教极端势力和恐怖势力趁乱发展,乱上添乱。 (四)地区大国土耳其、伊朗、以色列、沙特、埃及为扩大影响力,明争暗斗。 五、埃及的变化具有风向标作用。 2014年5月埃及举行推翻穆兄会政权后的总统选举,国防部长塞西辞去军职参选并高票当选。这表明:(一)经过多年动乱,民心思定,军方背景的强人执政是埃传统,赛西是不二人选。(二)军方与世俗势力联手打压伊斯兰势力,取得成效。(三)伊斯兰势力执政一年政绩不佳,失去民心,尚不具备执政治国的能力。(四)伊斯兰势力趁大动荡之机在中东迅速崛起的势头逆转。 埃及民众关心的首先是“民生”,其次才是“民主”。大动荡不是西方鼓吹的“民主革命”、“阿拉伯之春”。街头政治带来的是动乱、社会撕裂,既不能解决“民生”问题,也无法实现真正的“民主”。在埃及这类发展中国家,需要强人组成有权威的政府,稳定局势,进而恢复经济,改善民生,发扬民主。 塞西当选总统后任重道远。首先,要恢复政局和社会稳定。在这方面面临三大挑战。一是穆兄会不甘心失败。二是广场抗议的主力军——青年群众,一无所获,心有不满。三是极端恐怖势力不时发动袭击。第二,要大力发展经济,改善民生。这关乎稳定民心和新政权存亡的大事。第三,营造良好的外部环境。发展经济需要外援和外资。总的来看,埃及仍面临许多困难和不确定性,但已出现由乱到治的前景。埃及是地区大国,它的动向具有“风向标”的意义。 突尼斯2014年10月举行新一轮议会选举,世俗政党“突尼斯呼声党”取得优势。11月23日,举行总统选举,世俗派候选人埃塞卜西获得47.8%选票,占据优势,但不够半数。12月底将举行第二轮投票。两次选举平静进行,预示了国家由乱到治的前景。 结语:一度席卷几乎所有阿拉伯国家的民众抗议浪潮,以及美国推行的“新干涉主义”,使得中东地区出现超出常态的大动乱。民众抗议浪潮止步于叙利亚,在多数阿拉伯国家已逐渐平息;政权更迭的国家中,埃及和突尼斯出现由乱转治的前景;加上美国减少对中东的投入,求稳避乱;中东地区出现逐步回归到战乱不断,但局限在部分地区,烈度可控,多数国家保持相对稳定和发展的常态的趋势。 (作者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理事、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智库理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