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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正龙:沙龙的政治遗产
发表时间:2014-01-21 15:48 来源:国际网
以色列前总理沙龙几十年的军事和政治领袖生涯使他成为以色列最具代表性和有争议的人物之一。他是中东独一无二的、具有“快刀斩乱麻”式决断力的政治家。在处理以巴关系问题上,更重要的不是沙龙的战绩,而是他的政治智慧。而目前的巴以和谈僵局,正需要“沙龙”式的政治家。

以色列前总理阿里埃勒·沙龙因重度中风昏迷8年后,于2014年1月11日在特拉维夫一家医院去世,享年85岁。沙龙几十年的军事和政治领袖生涯使他成为以色列最具代表性和有争议的人物之一。他昏迷8年后去世的消息并不令人感到意外,对当前的巴以局势也不会产生影响。然而,他的去世消息仍然是世界媒体的头条,可见,沙龙“人虽走,茶未凉”,有怀念的,有唾骂的。

中东独一无二的政治家

在阿拉伯人眼中,他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屠夫”;在苏伊士运河战争中带领伞兵旅虐杀战俘;在黎巴嫩战争期间指挥以军屠杀难民;对巴勒斯坦人实施恐怖政策,并借巴勒斯坦人“起义”之机大开杀戒。

巴勒斯坦法塔赫高级官员拉杰布形容,沙龙是一名“罪犯”,他最遗憾的是其在去世前没能被送上国际刑事法庭。拉杰布说,沙龙要为暗杀巴勒斯坦前领导人阿拉法特负责。“我们原本希望他能在有生之年作为战争犯被送上国际刑事法庭。”

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组织哈马斯表示,沙龙的去世是一个“历史性时刻”,“双手沾满巴勒斯坦人鲜血的人消失了”。

而在多数以色列人眼中,沙龙是国家利益的坚定捍卫者、受人拥戴的英雄。以色列主流的《国土报》曾在一篇文章中称,作为与以色列国同时代的领袖,沙龙经历了这个国家无数次危机和十字路口,体会过军界宦海沉浮,骁勇善战又果敢坚韧。

沙龙是以大胆且偶尔出乎常理的决策而闻名。1982年担任以色列国防部长期间领导了入侵黎巴嫩的军事行动。在那次行动中,亲以色列的黎巴嫩基督教武装分子在以色列控制的两座贝鲁特难民营屠杀了数百名巴勒斯坦人。以色列的一个调查委员会随后在1983年做出结论说,沙龙本人必须为允许这些屠杀事件的发生承担责任。

在没有担任总理之前,沙龙可以称得上是“强硬派中的强硬派”。他曾经反对巴以和谈,反对巴勒斯坦建国。在沙龙的反对下,巴以和谈陷入僵局。2000年9月,沙龙在保镖的护卫下强行访问被巴勒斯坦人视为“尊贵禁地”的耶路撒冷圣殿山地区。不到几个小时,巴勒斯坦人的抗议变成了严重的暴力冲突,导致了巴以和谈的失败。

据认为,“那些不希望他成为军事统帅的人让他当上了国防部长,那些不愿意让他当国防部长的人却让他成为总理”。沙龙2001年当选以色列总理,一开始是执行“强硬路线”的代表人物,他一直致力于在以色列控制地区建立定居点,积极主张实施在巴勒斯坦被占领土上兴建犹太人定居点的计划,并且提出修建引起广泛争议的西岸隔离墙。沙龙因多次推行强硬政策而成为争议人物。尽管如此,他当时也做出承诺,要实现以色列的“安全与真正的和平”。

沙龙后来逐渐调整其在巴勒斯坦问题上的强硬立场,特别是在2002年6月美国总统布什提出有条件支持巴建国的中东和平计划后,沙龙在巴以问题上的态度出现微妙变化。同年12月,沙龙首次提出一项巴勒斯坦建国方案,同意巴有条件建国。

2003年5月,美国、俄罗斯、联合国和欧盟联合推出了中东和平“路线图”计划,巴以局势一度出现缓和。但由于以色列继续坚持修建隔离墙和对巴实施“定点清除”,巴以冲突再起,“路线图”计划搁浅。同年11月,沙龙首次提出“单边行动”计划意向。2004年10月,以议会以简单多数通过了单边行动计划。

直到2005年8月,沙龙在自己的第二个总理任期内,对待巴以和谈的态度出现了巨大的转变,执行了一个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决定,他力排众议,下令以色列人单方面从加沙地带和约旦河西岸的25个定居点撤离,士兵强行将人们从定居点的家中拖走,从而结束了这一地区长达38年的军事控制,令外界十分震惊。

此举极大地显示了沙龙对巴以和谈的积极态度,但是却令沙龙所在的以色列右翼政党利库德集团大为震怒。沙龙随后退出利库德集团,另外组建了中间路线的“前进党”。

2006年1月的沙龙,似乎正站在政治生涯的顶峰。当时,沙龙的新政党在民意调查中优势很大,78岁的沙龙第三次就任以色列总理的前景似乎不远。但是,一次严重中风,击倒了沙龙。他陷入昏迷,从此再没清醒,直至去世。

沙龙的盟友、变革党党首拉皮德称,“他是独一无二的人。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人像他”。沙龙首席顾问佩尔曼说,“他从来没想过会带来永久的和平,但他绝对在思考如何采取行动,以最后能获得和平。”

埃及前总统穆巴拉克曾形容沙龙是“唯一一个能与巴勒斯坦人达成和平协议的以色列领导人”。美国前国务卿赖斯2006年沙龙中风后评价他是,“一个英勇无比的人。一个出色的、历史性的领导人。巴勒斯坦著名评论员加齐·萨迪谈以色列从加沙地带撤军时说,“沙龙是第一个停止宣称以色列有权拥有所有巴勒斯坦领土的领导人”。以色列鸽派的梅雷兹党党首萨里德认为,“总理的工作改变了他。不仅是思想意识上的,还有人格上的。他曾是一个好战好辩的人,突然间,他极大地克制住了自己,变得冷静”。

众所周知,在中东地区,和平是一种“承诺最多、兑现最少”的现象,而沙龙生前被认为是能推动以巴谈判并敢于作最终决定的人选。他在轰然倒下前,在总理位置上有两个惊人之举:将“一生对手”阿拉法特逼入绝境;实施“脱离接触”行动,清空加沙地带全部21个犹太人定居点,并努力使以色列人相信,这是为和平所必须做出的让步。在确保以色列绝对安全的前提下,允许建立非军事化、世俗的巴勒斯坦国,哪怕该国与以色列老死不相往来,这便是晚年沙龙对以巴和平一种迟到的理解。

同为战功卓著的将军和担任过总理的拉宾,在力劝以色列议员批准《奥斯陆协议》时说:“我是一个经历过‘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人,所以我要寻找和平的出路。”沙龙生前曾说,在以巴和平问题上,自己与拉宾殊途同归。

沙龙的政治遗产

以色列前总理沙龙的悄然离世显得十分平静,但这位中东“最后政治强人”的政治遗产依然值得以色列当政者思考。英国《每日电讯报》撰文表示,1月13日,为这位行伍出身的政治家举办的国葬为以色列领导人提供了绝好的机会,回顾沙龙留下的丰富的政治遗产并向其学习。

对于许多人来说,沙龙是因为他的显赫战绩而载入史册。但在处理巴以关系上,更重要的不是他的战绩,而是他的政治智慧,尤其是他与阿拉伯人和解的智慧。他在决策中展现出的“快刀斩乱麻”式的决断力,以及让执政盟友和大部分国民言听计从的领导能力,是解开以巴难题必不可少的因素。

沙龙对待阿拉伯国家态度强硬,但是一旦牵涉到以色列利益时,这个被昵称为“推土机”的领导人则善于把握时机,为维护以色列的利益会作出恰到好处的让步。在沙龙政治生涯的初期,为了和平,他支持解散西奈半岛的犹太人定居点,最终与埃及签订历史性的《戴维营协议》。2005年沙龙不顾国内强硬势力的强烈反对,启动单边行动计划,结束了以对加沙地带长达38年的占领。

2001年发生的9·11恐怖袭击事件和后来美国发动的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使中东地区最悠久的冲突--巴以冲突问题一直被边缘化。2011年爆发的“阿拉伯之春”之后,以色列在战略上似乎变得逐渐有利。眼下的中东,以色列面临的所有以国家为基础的传统敌人要么被消除,要么显著减少,以色列战略地位可能比过去强。面对阿拉伯世界动荡局面,如果以色列仍然无所作为,已不符合犹太国家的长远安全利益。以色列周边长期存在的阿拉伯政权不断瓦解,以色列急需与巴勒斯坦建立和平友好关系。穆斯林兄弟会在埃及的短暂掌权、强硬的伊斯兰极端主义控制叙利亚反对派等事实表明,如果维持这一地区和平长达40多年之久的独裁政权被取代,随之而来的将可能是更加敌视以色列的政权。更令以色列人困惑的是,奥巴马是不是真的在推行所谓“战略东移”的利益再平衡战略,美国会从中东撤离吗?看来中东地区未来的局势很难预测,以色列有理由对此感到担忧。

中东需要“沙龙式”政治家

今年1月2日,美国国务卿克里访问以色列,并在当天与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就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之间的和谈问题举行会谈。这是克里上任11个月以来,第11次出访中东,几乎是每个月都前往中东,频率之高超过所有前任,克里因此调侃说,“自己是去圣地上班”。克里频繁的中东之行旨在证明美国对中东依然“情有独钟”,中东问题仍是美国外交事务的优先选项之一。

巴以和谈在时隔3年后于去年7月底重新启动。迄今为止,和谈已经在保密情况下进行了20多轮,但是还没有取得明显进展。克里虽然屡次踏上前往耶路撒冷的道路,想要寻找解决以色列与巴勒斯坦问题的和平钥匙。但是,频繁的外交活动并没有显示出美国外交影响力,长期横亘在巴以之间的问题,诸如扩建犹太人定居点问题、边界划分问题、耶路撒冷地位问题以及难民等棘手问题,在近期,双方并未出现立场上的任何松动。

美国推动和谈的方式从一开始就面临着巨大的阻力。美国共和党资深参议员麦凯恩在接受美国媒体访问时说:“世界看待美国在中东或是亚太政策表现,的确是在逐渐弱化中。”有分析认为,克里的中东之行,表明美国希望推动以巴和谈,有为中东地区带去和平的决心,但多少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架势。

美国要在中东持续发挥影响力,就不得不依靠中东战略盟友以色列、埃及和沙特等国的协助。这些国家在美国的庇护下已经有几十年,但是随着中东剧变引发的地缘政治博弈的结果,今日他们对美国的看法发生了变化。对奥巴马未能兑现惩戒叙利亚阿萨德政权的承诺,质疑奥巴马在中东动用武力的决心。美国失去中东地区的影响力和街头信誉,部分原因是正在失去朋友。

伊朗自1979年爆发伊斯兰革命以来,美国和以色列以及沙特等海湾国家都把伊朗视为共同的敌人。鉴于去年美国和伊朗在日内瓦就核武器达成了第一阶段协议,美伊两国就核问题的冲突也有所缓和,这遭到了沙特和以色列等中东国家的不满。美国选择与伊朗就核问题达成协议旨在逐步放松乃至最终终止对伊朗的制裁,从而换取伊朗终止发展和制造核武器,以色列会认为,美国与伊朗就核问题达成协议是在拿以色列的安全做赌注,目前的伊核问题谈判,不能只是停留在让伊朗中止“可疑”的核项目,而应该彻底摧毁其核项目。

众所周知,对美国来说,中东地区有着重要战略意义,美国在中东地区的影响力之所以大不如前,主要有以下两个原因。一是“9·11”事件后,美国没能利用其空前的国际有利环境塑造一个对其有利的中东地缘图景,反而将反恐作为其对外战略核心,并在“新帝国论”思维和民主优越感驱使下,进一步将反恐异化为打击“邪恶政权”、拓展民主制度的手段,造成中东地区乱局丛生,地区民众对美国怨声载道。二是随着亚洲地区的蓬勃发展、美国外交战略重心的东移,以及美国先前在关键时刻对其盟友穆巴拉克的抛弃,中东地区已不再像以往一样信任美国。

克里此次中东之行很重要的一项任务就是争取沙特支持美国的推进以巴和平进程的方案。他5日抵达沙特首都利雅得当天就与沙特国王阿卜杜拉就巴以问题进行了近3小时的会谈。2002年沙特国王曾提出“以土地换和平”的巴以和谈倡议,即以色列从1967年中东战争中占领的领土上撤军,从而换取阿拉伯国家与以色列的全面和平。克里对媒体表示,沙特2002年的倡议是美国推进的巴以和平框架协议的一部分,他曾向以色列建议考虑沙特的提议,并高度赞扬沙特在巴以和谈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克里此行旨在推进巴以达成一份和平协议,尽管巴以双方对此协议的达成态度消极,且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与克里会晤时称:“以色列越来越怀疑巴勒斯坦是否致力于实现和平”,但美国仍称该协议有望在4月份达成。克里在约旦河西岸会见巴勒斯坦执政党法塔赫领袖阿巴斯时,呼吁双方能就和平协议的框架达成一致,并强调称他不会将美国的意见强加给双方,但是会“促进”和平进程,“这并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未来的几周和几个月中,双方都需要做出艰难的决定,来保证和平不仅是一件可能的事情,而且可以变成现实”。

分析人士指出,面对以巴之间的谈判僵局,以色列需要有务实的“沙龙式”政治家做出决断,才能使以巴和谈取得重大突破。以巴冲突的历史已经证明,以色列与邻国间冲突靠武力无法解决问题,中东发生的每次战争其结果是,阿拉伯国家丢失更多的领土,以色列的安全更加得不到保证。

有迹象显示,奥巴马总统也许意识到单靠美国已经不能改变中东,并对中东政策进行了适度调整。克里的中东之行有心破局,加上中国外长王毅最近出访中东,为推动中东和平进程作出了新努力,巴以和谈取得进展和突破的可能性也许比以往要大些。

(作者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研究员、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

 

责任编辑:赵光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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